连我最爱的陈岁桉也承认了这个事实。
因为我没有救在小树林里遭人侵犯的陈星悦。
那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他们不知道我和陈星悦之间有个秘密。
直到那个秘密揭露，陈岁桉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一遍遍地跟我说对不起。
可我马上要死了。
姜声声，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别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求你。
我淡淡地对少年说道: 陈岁桉，如你所说，我就是杀人犯。
1.
我和陈星悦是做同桌认识的。
我待人冷淡，而陈星悦则为人热情奔放，像个小太阳。
起初，我不喜欢她，她很吵，还总是和陈岁桉打闹。
我讨厌陈星悦，是因为我喜欢陈岁桉。
一个温柔漂亮的少年，跟我讲题时喜欢用中性笔敲跑神的我。
姜声声，又跑神了，我讲的有那么差劲儿吗?
我一愣，红着脸不敢看他，只好故作高冷道: 嗯，是的。
他不骂我笨，笑着在新的草稿纸上演算着。
那么温柔的少年，我并不想分享，即使我只是暗恋。
所以在陈星悦靠近陈岁桉的时候，我控制不住地吃醋。
陈星悦会拿陈岁桉的零食吃，会抢陈岁桉的牛奶喝，而陈岁桉只会宠溺地看着坐在他位置上为所欲为的陈星悦。
陈星悦大大咧咧地对陈岁桉说: 我吃点喝点怎么了?对了，记得帮我把那三十遍古文抄了。
那天，陈岁桉在他最喜欢的物理课上默默地帮陈星悦抄写被罚的古文。
我难过地扣坏了一支中性笔，因为我和陈岁桉之间是生疏的，而他们不分彼我的关系让我嫉妒，可我也只能远远地看着。
后来班里调位置，按照成绩选座位。
考前我努力地刷题，想向陈岁桉靠近，想坐第一排。
但偏偏造化弄人，最终我和陈岁桉隔了一条廊道，和陈星悦成为了同桌。
他们搁着我交流。
很烦，很刺眼。
我向班主任提换位置，但班主任问我原因时，我说不出来。
我不可能说是因为吃醋了，我也不想打小报告，最终我给老师一个模糊的答案。
老师，是我个人的原因，我就想换个位置。
但陈星悦还是被叫到了办公室。
整整一节课都没有回来。
我想等她回来，我们俩之间肯定少不了一场大战。
但陈星悦回来说的第一句让我一愣。
姜声声，你是不是喜欢陈岁桉?
我没想到藏了那么紧的暗恋会被人发现，我扣着笔，装作冷淡地说道: 不喜欢，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你。
她在一旁抖得不行。
2.
我以为她哭了，我无法抵抗女生的眼泪，她一哭，我就会心软。
别哭了，我刚说的气话。
我扭头给她递纸，却发现她在憋笑，憋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一刻，我怒火中烧，气的把纸扔进垃圾袋里。
陈星悦，你真讨厌
陈星悦扑在我身上，用手戳我的脸，笑得颤抖道: 姜声声，你知道你一说陈岁桉的名字，脸有多红吗?哈哈哈，别装了，我知道你喜欢他，不过你怎么会喜欢他的?他又丑又邋遢，早起不叠被子，袜子经常穿错，上完厕所只洗两根手指头……
她说的越多越详细，我就越生气。
你们俩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我们俩是主仆关系，陈岁桉是我忠实的仆人。
我难掩震惊道: 你们才多大，怎么能进那种圈子呢
陈星悦又是一阵爆笑。
最后，我第一次罚站是跟陈星悦一起，因为陈星悦笑声太吵被人举报，连坐我一起陪她罚站。
走廊上，我的怨气直到听到陈星悦不着调的解释时才烟消云散。
我跟陈岁桉是姐弟啊，笨蛋，你想哪去了。
误会解开后，想起之前的种种，我尴尬地用书盖住我的脸，恨不得钻进地里躲起来。
因为这件事，我和陈星悦的关系迅速升温，我们总是黏在一起，吃饭、喝水、上厕所，比全天下最好的朋友还要好。
陈星悦说要和我玩一辈子。
她总爱说这些肉麻的话。
我会捂住着她的嘴，强迫她闭嘴。
陈星悦，你真烦，你不要再说了。
她总是嬉皮笑脸歪着头道: 又害羞啦?
现在我看着她那具冰冷的尸体，泪水早已爬满脸颊，我再也听不到陈星悦的声音了。
一旁的陈岁桉目光呆滞，他一遍遍问我: 为什么不救陈星悦?
姜声声，当时你只要报个警，陈星悦就不会死，我姐姐就不会死啊。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明明都看到了她被拖进小树林，为什么不救?你告诉我，为什么?
陈岁桉浑身颤抖地抓着我的肩膀，我张了张嘴。
明明我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但陈岁桉接下来的话让我双耳嗡鸣，如坠冰窟。
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不救陈星悦的，对吗?
你嫉妒，你吃醋，你巴不得陈星悦早点消失……
我……我说的对吗?
少年的尾音变了调。
答案到口却一个急转变成了问句，我声音哽咽道: 谁告诉你的?
他们都这样说。
所以……你宁愿相信他们，也不愿意相信我，所以在你心里我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可以把人命当玩笑的人吗?所以……
他没说话，我只看到了透明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不停地往下滑。
许久，他艰难地捂着眼睛。
对。
我的眼泪擦不干净，我想起了那天晚上回家，陈岁桉在后面拍我左肩，又笑着从右边出现，柔软的鬈发跳动着，像只大型犬。
姜声声同学，你想去哪个大学?
我吗?你猜。
我红着脸往前走，他就在后面跟着我。
那我就猜猜看，如果我猜对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转身，刚好撞进他怀里。
他红着脸把围巾戴在我脖子上。
下次再说，下次见面一定告诉你。
岔路口处，少年站在路灯下，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朝我招手，冬天的寒风吹的他鼻头红红的，呼出的雾气都是爱的形状，他张了张嘴。
陈岁桉，你说什么?
他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
我一笑，嘱咐道: 那下次见面不要忘了说哦。
3.
下次见面却是在冰凉的停尸房。
陈星悦的母亲靠在丈夫怀里痛哭流涕，那个年轻有气质，会给我做好吃的小饼干的阿姨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陈星悦的父亲脸色铁青，铁人一般的父亲在这一刻屹立不倒，但我知道他心里早已摧枯拉朽。
所有的话都在悲惨的命运下被堵在胸口。
陈星悦没能活过 15 岁，我们的友谊注定不能一辈子，我的暗恋也停留在了那个冰冷的冬天。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你和杀人犯没区别。
陈父那一巴掌把陈岁桉更刻薄的话打散了。
陈岁桉，我教过你这样对女生说话吗?
这个冬天特别冷。
陈岁桉，围巾还给你。
我放下围巾。
叔叔阿姨，真的对不起。
我朝那对疲惫的家长深深鞠了一躬。
声声，回去吧，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大人在就好了。
对不起。
那个冬天，我的奶奶也没有熬过去。
邻居阿姨吵着让我进去。
声声啊，你奶奶不行了，快进来看看。
我跑的很快很快，像小时候一样匆忙，像小时候一样无数次被那门槛绊倒。
我躺在地上，挣扎着往前爬，我看到奶奶的嘴在动，在说些什么。
奶奶，我听不见……
邻居阿姨争先恐后地把我拖到奶奶床边，我沾着血与泥土的手碰到奶奶时，她混浊的眼睛淌下一滴泪，就这样干涸着失去了光。
那天奶奶床边围了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奶奶收尸。
他们只愿意看热闹。
我打电话给妈妈，那边永远是空号。
我打电话给爸爸，从来没有被接通过。
最后，是陈父掏钱帮我奶奶火化的。
陈母陪着我跪在奶奶的灵堂前。
声声，害怕吗?
不怕。
对啊，人怎么会怕鬼呢?那晚星悦脸上的血我都擦不干净，我的乖宝那么爱干净，肯定难受死了。
对不起，对……对不起，阿姨……
陈父往里面扔纸钱，瞥了一眼陈母: 你跟孩子说什么?
那堆纸钱烧的熏眼睛，临走的时候，陈父朝我伸手。
声声，跟我们走吧，多双筷子的事。
那双高大的身影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温暖。
我退却了，摇了摇头。
陈母笑了笑，也朝我伸手。
声声，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带着星悦的那份好好活着。
陈母俯身在我耳边说了些，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掉下来。
我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