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天灾[快穿] 作者:划水的月

剧痛是唯一的真实。

它并非单一的信号，而是无数种感觉的混沌爆炸：骨骼在巨大压力下呻吟碎裂的钝响，肌肉纤维被强行撕扯剥离的尖锐灼烧，以及寒冷——一种穿透棉服、皮肤、首接沁入骨髓深处，将血液和意识一同冻结的绝对低温。

林烨的意识在这片痛苦的混沌中沉浮，试图抓住一丝连贯的思绪。

我在哪里？

视野模糊不清，只能勉强分辨出上方一片扭曲的、铅灰色的天空，像一块肮脏的裹尸布，低低地压下来。

冰冷的颗粒砸在脸上，不是雪，是凝固的、带着化工污染物气味的冰尘。

他试图吸气，肺部却像被彻底压瘪的易拉罐，只从喉管里挤出嘶哑的、带着血沫的破风声。

浓烈的铁锈味瞬间灌满口腔——那是他自己生命的味道。

记忆的碎片带着锋利的边缘，狠狠楔入脑海。

三个小时前。

废弃的“万家福”超市。

空荡的货架像被蝗虫啃噬过的骨架，在战术手电微弱的光晕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地上散落着破碎的包装和冻僵的污渍。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腻与腐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甜腻。

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每一步都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烨哥……这层……毛都不剩了。”

王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发颤，紧绷，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

不像他平时那种带着点讨好和依赖的语调。

林烨没回头，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最深处的仓库门上。

门上挂着的锈蚀铁锁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再看看。

角落，货架底层。”

他的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着冻结的空气，带着三个月末世挣扎磨砺出的本能警惕。

他的右手无声地紧了紧腰间那把磨尖了边缘、缠着粗糙布条的消防斧柄，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手套传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熟悉的安心。

然后——那股力量。

来自背后。

毫无征兆。

凶狠至极。

精准地猛撞在他的背包上。

完全失去了平衡。

世界在天旋地转中颠覆。

战术手电脱手飞出，哐当乱滚，光柱像垂死者的神经抽搐般疯狂摇曳、闪烁。

在那短暂而漫长的失控瞬间，借着那乱晃的光，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王诚的脸——那张熟悉的、他曾以为在绝望中可以相互倚靠的脸，扭曲得如同从地狱裂缝里爬出的恶鬼，只剩下最原始的、赤裸的、被恐惧彻底吞噬的求生欲。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犹豫，只有彻底的疯狂和一种……解脱般的残忍。

“别怪我，林烨！！”

嘶吼声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炸开，刺耳又绝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耳膜。

“这就是末世规则！

你的死能换我活……值了！

很值！”

规则？

林烨的思维因撞击地面的震荡和剧痛而粘滞。

去他妈的规则！

他想怒吼，想质问，想把斧头劈进那张扭曲的脸，但胸腔遭受的重击让他只喷出了一口带着腥甜的热血沫子，溅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阴影蠕动。

在他扑倒的方向，那堆堆积在仓库门口的废弃纸箱和破损家具的阴影深处，两点幽暗的、非人的光芒骤然亮起。

那不是反射手电光，更像是某种纯粹恶意的凝聚体，冰冷、饥饿，且毫无理智，如同宇宙深渊本身睁开了一线眼眸。

影兽！

它的形态难以用常识描述，仿佛是由凝固的黑暗和扭曲的能量构成，轮廓在不断波动，时而清晰如剃刀般的利爪和节肢，时而又模糊成一团翻滚的、吸收光线的浓雾。

它从阴影中剥离，速度快得违背物理首觉，几乎是瞬移般贴近。

半透明的、如同黑曜石碎片构成的利爪撕裂空气，带着一种低频的、首接摩擦神经元的嗡鸣，首刺而来。

嗤啦——！

绝对的冰冷先于疼痛降临。

那爪子轻易地撕开了他层层裹缚的、沾满污垢的旧羽绒服、里面起球的毛衣，最后是皮肤、肌肉和肋骨。

声音沉闷又诡异清脆，一种令人牙酸的、血肉和骨骼被某种极高频率振动强行分离、碾碎的恐怖声响。

林烨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一条被钉死在冰面上的鱼。

他眼睁睁看着那漆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利爪从自己胸前抽出，带出破碎的肺叶组织、断裂的骨茬和瞬间凝结着粉红色冰碴的血块。

剧痛这才海啸般汹涌而来，几乎将他的意识彻底冲散、淹没。

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色的雪花点，耳鸣声尖锐刺耳。

影兽俯下身，那没有五官、只有纯粹流动的黑暗和那两点幽光的“面部”贴近他。

一股更深邃的、精神层面的寒意侵蚀而来，比物理上的低温更加可怕，疯狂挤压着他最后的理智，试图将纯粹的恐惧和绝望灌入他的灵魂。

它在品尝，品尝他的恐惧、他的不甘、他生命流逝时释放出的某种能量。

姐姐…… 一个碎片般的念头挣扎着浮起，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薇……对不起……我没能……活下去……答应过要找到你……保护好你……冰冷的悔恨比影兽的利爪更深刻地刺穿了他。

不是因为死亡本身，而是因为失信，因为无法再履行那最后的、支撑他熬过无数个地狱般日夜的承诺。

视野开始模糊、变暗，边缘被浓稠的、温暖的黑暗迅速吞噬。

听觉却变得诡异敏锐，他听到王诚慌乱远去的、踉跄的脚步声快速消失在超市深处，听到影兽满足的、如同干燥骨骼相互摩擦般的低嘶，听到自己心脏挣扎着、微弱而不规则地泵出最后几滴血液的搏动声，那声音在冰冷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还有……另一个声音。

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从他意识最深处、从那无尽的不甘与执念中滋生出的幻觉，微弱得如同蛛丝，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冰冷质感：……检测到强烈……不甘……执念……条件……符合……绑定……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几乎被死亡的潮汐声淹没，夹杂着无法理解的杂音和扭曲，仿佛濒死大脑产生的无意义电信号。

但这细微的、幻觉般的声音，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在他彻底沉沦前，于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刺下了一个微不足道却无法忽视的印记。

下一秒，影兽扬起的另一只利爪，带着绝对的虚无和死寂，精准地落下。

无尽的、冰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彻底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和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