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永远不会知道,当年桥上那场自杀,是我数着他的脚步声往后仰的。
就像他不知道,他每天记录我吃的药,其实都是糖丸。
婚礼那天,他父亲会收到一份特别的贺礼——
那个被他宣布死亡的女人,会穿着红裙子来赴宴。
1.
我坐在心理诊所的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卫衣下摆。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盯着那些跳动的光斑,眼泪说来就来。
韩小姐?
林医生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最近情绪波动还大吗?
我吸了吸鼻子,把卫衣袖子拉长盖住手腕上的伤痕——上周用眼线笔画的,现在已经快褪色了。
还是...会突然很难过……
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恰到好处地带着一丝颤抖。
林医生推了推眼镜,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
我知道他在写什么——抑郁症状减轻,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这么写了。
我低着头,用余光瞥见他钢笔的轨迹,心里默默记下他写字时的停顿。
药还按时吃吗?
嗯。
我点点头,手指悄悄掐了一下大腿,眼眶立刻红了: 就是...有时候会忘记...
走出诊室时,我故意放慢脚步,让背影看起来格外单薄。
直到电梯门关上,我才长舒一口气,从包里摸出手机。
三条未读消息,都来自沈砚。
复诊结束了吗?
我在楼下等你。
今天想吃什么?
我盯着屏幕看了三秒,突然想起上周在沈砚书房发现的那份文件。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我回复: 医生说好多了~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发完消息,我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头发。
镜中的女孩有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看起来无辜又脆弱。
我伸手抹掉眼角刻意留下的泪痕,嘴角勾起一个沈砚永远看不到的弧度。
五年前那个雨夜,我站在跨江大桥的栏杆外。
雨水打湿了我的校服,头发黏在脸上。我数着秒,直到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妹妹别动
沈砚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惊慌。
我背对着他,肩膀轻轻抖动。
当他冰凉的手抓住我的手腕时,我适时地让眼泪混着雨水一起流下来。
放开我...
我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绝望: 没有人会在乎……
后来沈砚总说,是我的眼泪让他心软。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天我口袋里装着录音笔,录下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就像他不知道,我每周都要来这家诊所,不是因为抑郁,而是因为林医生是他父亲的老同学。
电梯到达一楼,我深吸一口气,瞬间切换成那副怯生生的表情。
透过玻璃门,我看见沈砚站在车边,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我最讨厌的花。
小雨。
他快步走过来,伸手想抱我,又在半路停住,像是怕吓到我: 今天……还好吗?
我低着头,让头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 嗯...医生说...好多了...
沈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揽住我的肩膀,太好了,我们回家。
坐进车里,我假装没看见他偷偷给林医生发消息。
车窗外的阳光很好,我靠在座椅上,想起昨晚在沈砚电脑里看到的那些文件。
其中有一份五年前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我失足落水的瞬间被拍得一清二楚。
小雨?沈砚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在想什么?
我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他伸手想摸我的头发,我假装不经意地偏头躲开,顺势看向窗外。
后视镜里,我看见自己眼睛里闪过一丝沈砚永远读不懂的情绪。
到家后,沈砚去厨房准备晚餐。我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摸出那瓶抗抑郁药,倒出两粒扔进花盆里。
绿萝的叶子轻轻晃动,像是在嘲笑这场荒谬的戏码。
五年来,我每天都在演这出戏。
而沈砚,我亲爱的未婚夫,他看得太投入,已经分不清戏里戏外了。
2.
厨房里飘来糖醋排骨的香味,沈砚穿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
我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膝盖看他忙碌的背影。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看起来温暖又可靠。
小雨,尝尝味道。
他夹起一块排骨,小心翼翼地吹凉,递到我嘴边。
我张开嘴,舌尖故意蹭过他的指尖:
好吃。我小声说,眼睛却盯着他瞬间泛红的耳尖。
沈砚的手抖了一下,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慌乱地转身继续翻炒,后颈的皮肤都泛着粉色。
多纯情啊,谁能想到这个会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被我一个眼神就撩得手足无措呢。
我低头玩着抱枕上的流苏,想起上周在他书房保险柜里发现的那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和我有七分像,脖子上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淤青。
在想什么?
沈砚端着盘子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他身上还带着油烟味,却莫名好闻。
我摇摇头,往他身边蹭了蹭。
就是……突然觉得好幸福。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却刚好能让他听见。
沈砚的手僵在半空,最后轻轻落在我的头发上。
小雨...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会一直让你这么幸福的。
嗯
我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
这是他最爱的沐浴露味道,自从我说喜欢,他就再没换过其他牌子。
晚饭后,沈砚去书房处理工作。
我端着热牛奶站在门外,听见他在打电话。
爸,小雨的病好多了...是,我会注意...那份合同明天签...
我轻轻敲门,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沈砚打开门,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调整,眼睛里还残留着商人的锐利。
喝点牛奶。我把杯子递给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立刻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缩回来。
我不稳的步伐撞倒了一旁的画框。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立刻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画框。
沈砚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
他起身接过杯子,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
手怎么这么凉?拇指在我脉搏处轻轻摩挲,像是在确认我还活着。
你这屋子开的空调太冷了。
我去洗澡,就不打扰你了。我抽回手,转身时故意让睡裙的肩带滑落一半。
余光看见沈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里的牛奶差点洒出来。
浴室里,我打开水龙头,让水声掩盖其他声音。
然后从内衣里掏出那个微型摄像头——今早趁沈砚晨跑时装在他书房画框后面的。
屏幕上的画面让我眯起眼睛。
沈砚正在翻看一本相册,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每张照片。
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诊断书——林医生开的,日期是五年前。
但诊断人不是我的名字。
水声突然变得嘈杂,我关掉摄像头。
镜子里,我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看来我的未婚夫,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呢。
我裹着浴巾出来时,沈砚已经躺在床上看书。
暖黄的床头灯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温柔。
他看见我,立刻放下书,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头发还湿着。
他拿起吹风机,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我背对着他坐下,感受着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
沈砚。
我突然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病永远好不了怎么办?
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动作。
那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我转过身,仰头看他。水珠从发梢滴落,顺着锁骨滑进浴巾里。
沈砚的呼吸明显乱了,但他只是用毛巾轻轻擦干我的肩膀。
睡吧。
他关掉灯,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黑暗中,我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无声地笑了。
多完美的未婚夫,温柔体贴,克制守礼。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在地下室审问那个商业间谍时的样子,我差点就信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我伸手拿过来,是林医生发来的消息: 诊断报告已修改,按您要求的版本。
我删掉消息,把手机放回去。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就像五年前那个雨夜,桥上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
沈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收紧手臂,把我往怀里带了带。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轻闭上眼睛。
这场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3.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我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沈砚的手臂横在我腰间,沉甸甸的像道枷锁。
我轻轻地挪开他的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厨房里,我往杯子里倒满水,随后从橱柜最深处摸出一个小药盒。
五颜六色的药片在晨光下闪闪发亮,像极了小时候收集的玻璃珠。
我挑出一颗淡蓝色的,含在舌尖,模仿着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的样子。
怎么起这么早?
沈砚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我手一抖,水杯差点打翻。
转身时已经换上那副怯生生的表情: 做、做噩梦了……
沈砚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药盒日期上,眉头微蹙: 又忘记吃药了?
嗯...
我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睡衣下摆: 昨天...昨天太开心了,就忘了...
他叹了口气,接过药盒,仔细数了数里面的药片。
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想起昨晚在他书房发现的那本日记。
原来他每天都会记录我吃了多少药,情绪如何,甚至精确到我每次皱眉的间隔时间。
今天要去公司吗?
我小声问,看着他倒水的背影。
沈砚的动作顿了一下: 嗯,有个重要会议。
他转身把水杯递给我: 中午我让张姨来给你做饭。
我乖巧地点头,当着他的面把药片吞下去。
其实那只是维生素,真的抗抑郁药早被我冲进了马桶。
沈砚永远不会知道,他锁在保险柜里的药瓶,里面装的是我亲手做的糖丸。
吃完早餐,沈砚系领带时,我站在他面前,故意把头发别到耳后,露出脖子上那道淡淡的疤痕——那是上周我自己用指甲掐的。
沈砚的眼神立刻暗了下来。
他伸手轻抚那道疤,指尖微微发抖: 还疼吗?
我摇摇头,突然踮起脚帮他整理领带。
这个动作让我们靠得极近,近到能闻到他须后水的味道。
早点回来。
我小声说,呼吸故意扫过他的喉结。
沈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后只是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 好好休息。
门关上的瞬间,我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客厅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我对着它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然后蜷缩在沙发上,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这套表演我已经练习了五年,每一个眼神,每一次颤抖,都精准得像个真正的抑郁症患者。
中午张姨来做饭时,我躲在房间里给林医生打电话。
病历改好了?我压低声音问。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按你说的,加上了『病情反复』的诊断。
林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