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学校园里最平平无奇的那种普女。
室友黎蔓却是艳光四射的大美人。
她看不起我，轻贱我，肆意羞辱取乐。
直到她爱得发疯的男人回国。
接风宴上，她让我扮丑，做她的对照组。
又夹着嗓子娇声问: 容砚，我这样打扮好看吧?
那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漫不经心抬了眼。
他看一眼黎蔓，却抬手指了我: 她更好看。
怎么说她也是我初恋，当然比你好看。
1
我刚兼职回宿舍。
黎蔓就扔给我一条灰突突的裙子。
换上，去化妆，一会儿跟我出去。
我晚上还有兼职……
黎蔓直接拿出几张钞票扔在了我脸上。
脸颊边好像被划伤了，隐隐地疼。
但我还是木然地蹲下身，一张一张捡了起来。
换好裙子出来时。
黎蔓正在画眼线。
她从镜子里看我一眼，又丢给我一瓶粉底。
涂了，露出来的地方都涂上。
粉底色号很深。
涂完之后肤色发黄暗沉，整个人看起来更没精神。
黎蔓又盯着我涂了艳色的眼影和死亡色号的口红。
这才满意。
她今天一反常态没有打扮的艳光四射。
反而妆容清淡，卷发也拉直。
穿了一条珍珠色的赫本风连衣裙。
整个人看起来又美又端庄。
她像只白天鹅。
而我，只是白天鹅的对照组，
一只又丑又可笑的丑小鸭。
2
我知道今晚的聚会对她很重要。
听说是她暗恋多年的男人回国了。
黎蔓特别紧张。
坐在车上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时不时地拿出小镜子检查自己的妆。
下车时，更是心慌意乱地差点崴了脚。
她习惯性地甩手就打我: 一点眼力劲儿都没，你瞎啊。
绑好的头发被打得乱了，黎蔓还想动手。
周围人都笑着劝。
好了好了，消消气。
砚哥马上就到，让他看见多不好。
黎蔓这才消停。
进了房间，黎蔓就忙着补妆拍照。
我坐在角落里，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黎蔓刚才给了我一千块。
刚好够我妈一周的药钱。
我算了算自己少得可怜的存款。
又抬手，轻揉了揉越来越看不清的左眼。
心头只余下一片茫然。
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存够钱去治眼睛。
更也许，钱没存够，这只眼就彻底瞎了。
正想着，房间门口忽然喧哗起来。
砚哥来了
黎蔓失声尖叫: 啊，我的口红
她手忙脚乱地补口红。
房间里的人争先恐后地迎出去。
我没有动，这样的热闹，也不是我可以蹭的。
只是心里不免又有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能让黎蔓这种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也这样上心。
雕花木门再次打开。
逢迎的欢声笑语热浪般袭来。
我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个年轻男人。
优越无比的身高和长相。
带来的第一眼冲击力，就足以让人恍惚。
可我只敢匆匆看一眼，就低了头。
3
房间里气氛热烈无比。
一声一声砚哥，喊的没停过。
黎蔓也一改往日的骄矜跋扈。
像个训练有素的淑女。
他们说得热闹。
没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
穿的灰突突一团的我。
我悄悄站起身，想要去一下洗手间。
可刚站起身，那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忽然看了我一眼。
我仓皇地低头，局促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脸上的五颜六色，更是让我恨不得遁地消失。
你同学?沉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黎蔓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
唉，我都不想说，这是我室友。
非要缠着我带她出来见世面。
容砚……你知道的嘛，我最不会拒绝人了。
不过也能理解，想攀高枝儿嘛。
我的耳边像是忽然炸开了一声惊雷。
容砚……
他怎么会叫容砚?
不，也许只是重名。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叫容砚。
我死死地掐着手心，拼命让自己镇定。
可全身的血好像都被烧得沸腾了。
热汗一层一层地往外涌。
花了的脸上妆容糟糕。
我控制不住地把头压得更低。
却好像还是能感觉到容砚的视线。
黎蔓又说了什么。
我根本听不清。
左眼涨痛不已，失控地涌出泪来。
我刚想擦。
可房间里忽然安静了。
片刻后，黎蔓忽然开口，声音尖利发抖。
容砚，你刚才说什么?
4
容砚漫不经心地抬起眼。
他靠在沙发上，坐姿慵懒，长腿随意大敞。
视线淡淡掠过黎蔓。
就落在了妆容糟糕的我脸上。
然后，他抬手，指了指我: 我说，她更好看。
房间安静得死寂。
可容砚却又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怎么说她也是我初恋，当然比你好看。
众人目目相觑。
我甚至听到了黎蔓愤怒至极的急促呼吸声。
下一秒。
黎蔓忽然重重跺脚，转身抄起一杯饮料就泼在了我脸上。
贱货。
她或许是太生气，完全忘记了伪装。
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我男人?
黎蔓抓着我的头发就要搧巴掌。
可她的手腕被人扣住了。
容砚
黎蔓气得大哭。
在我跟前动手打人，劝你先掂量掂量。
自己算什么东西。
容砚甩开她的手，眼底冷得仿佛含着霜雪。
黎蔓捂着脸，却也不敢再闹，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房间里众人面面相觑，却也识趣地纷纷离开。
商连微。
容砚开口，喊了我的名字。
那一瞬间，仿佛被判死刑。
我脸上黏稠的果汁，一滴一滴沿着脸颊滴落。
晕开在黑灰色的裙摆上。
砸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我盯着那一片深色水痕。
它们仿佛正渐渐和多年前白色床单上那抹红色的血重合。
连微，别总是低着头，你一点都不丑。
真的吗?
当然，是他们不懂你的好。
十九岁的容砚，青春热血。
他渐渐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牵手、拥抱和接吻。
他开始想要更多。
热的让人躁动不安的夏夜。
他哄着我，脱掉宽大的校服外套。
在我紧张害怕地哭泣时，在我耳边承诺。
相信我，我们是在谈恋爱，做这种事很正常，不要拒绝我好吗?
容砚，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吗?
当然。
可是我还是怕，我怕会怀孕……
不会的连微，你例假刚走，很安全。
容砚……我指尖发抖，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乖啊，相信我，有我在呢，宝宝。
他倾身而下。
我的身体一半陷入柔软的床榻中。
一半紧贴着他滚烫坚硬的胸膛。
很快，洁白柔软却廉价的纸。
被撕成两半。
渗出鲜红刺目的血。
我记不得自己昏过去多少次。
窗子外天微微亮时，容砚还不肯停。
刚开了荤的男孩，有使不完的劲儿和发泄不完的精力。
他吻着我，轻咬我尖尖的下巴和耳垂。
连微，你真好。
我不懂，只是困倦又茫然地看着他。
容砚咬着我的嘴唇笑: 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捡到宝了。
5
左眼忽然抽痛得厉害。
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流了一脸的泪。
痛将我拉回现实。
我怔怔地向后退了一步。
身体在发抖，如坠冰窟般。
整个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念头。
走。
离开这里。
不要再回头。
可我刚迈出一步，容砚就拦住了我。
你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我不明白。
六年前，他食髓知味，几乎日日都缠着我。
后来，在学校天台，我们被人意外撞破。
容砚连夜被家人接走回了北京。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没人相信我这样又穷又普通的女生。
容砚会主动追我，和我谈恋爱。
我有口难辩。
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我勾引了容砚那样的天之骄子。
就连我的爸妈也深信不疑。
他们骂我失心疯，异想天开。
扇了我十几个耳光让我认错，认命。
我不肯。
被我爸一烟灰缸砸在头上。
左眼，就是那时候伤的。
我恨过容砚，怨过他。
甚至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见到他。
我也要狠狠扇他十几个耳光，也要他一只眼睛。
可如今他就站在我面前。
我却连一句质问都不想。
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
六年后，我依旧是渺小的蝼蚁。
被生活磋磨重压，喘息都难。
而容砚，依旧高高在上，站在金字塔顶端。
没什么好说的，六年前，我们就已经分手了。
分手?
可是连微，我们当年根本没有说过分手。
6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容砚。
他比六年前更高，更好看，更成熟。
当然，也更有钱。
身边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
我听黎蔓和人打电话时说过。
他在国外没断过女朋友。
上一任还是西班牙选美小姐，性感美艳。
黎蔓当时气得摔了一桌子化妆品。
因为我买的咖啡太烫，打了我两个耳光。
事后又施舍般给了我两千。
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活着已经艰难无比。
我实在不想卷入他们有钱人的游戏了。
好，就算当年没有说。
那，断联六年，算默认分手吧。
我抬头，看着容砚。
不再遮掩自己糟糕透顶的脸。
云泥之别，年少时我不懂。
所以我栽了一个大跟头。
现在，再也不会了。
7
连微，你在恨我吗?
容砚微低了头，他伸手，轻握住我的肩。
那样的语气、眼神。
就和当年哄我偷吃禁果时一般无二。
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没处理好。
我被带回北京后，就被家里人关了起来。
我们家老头子动了家法，差点没把我抽死。
住院都住了一个月，所以我才没能第一时间找你。
后来我好不容易回去，但你们全家都搬走了……
我找了很多人打听，都没有结果。
容砚两只手捧住了我的脸。
那样糟糕的一张脸。
他却丝毫都不嫌弃。
甚至，我竟还能从他眼底看出温柔的情绪。
不信你去问衍东，问文州，他们都知道的。
甚至出国后，我也没放弃找你。
我左眼的泪腺总是失控。
所以，眼泪又汹涌地落了下来。
容砚无比耐心地帮我擦着泪。
他的手指都被我脸上乱七糟的颜色弄脏了。
他很轻地皱了皱眉。
先去洗个脸，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好吗?
我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双眼。
那一瞬间，我竟有些动摇。
是他演技太高超。
还是他真的没有说谎?
容砚却已经揽着我往洗手间走。
我们六年没见，很多误会，总要慢慢说开。
就算你不肯原谅我，但至少，也给我一个辩白的机会。
他的语气那样诚恳，真挚。
我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点。
这里卸妆的东西都很全，你洗一洗脸，我先接一个电话。
我打开了水龙头。
镜子里，容砚唇角轻扬: 乖女孩。
他转身接电话，讲着我听不懂的法语。
我低了头，鞠一捧清凉的水，缓缓将脸埋了进去。
8
容砚靠在窗台边，一边讲电话，一边点了支烟。
不远处，隐约能看到商连微的背影。
那样糟糕臃肿的一条裙子。
穿在她身上却也并不难看。
他微眯了眯眼，记忆中那些快要模糊的画面。
又一次浮现。
还真是难得，这些年他竟然都没忘。
衍东，我要在国内逗留一段时间。
嗯，我遇到商连微了。
你还记得她吧，也对，算是我初恋。
容砚又笑了笑，换了法语: 以后她要是问你们，就说我当年回去找她好几次。
出国留学还在到处打听她。
我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你找几个同学，对一下口供。
记得啊，别穿帮了。
动什么真格，就是一时间想到从前的事，有点怀念。
当然，订婚的事老头子早敲定了，不会推迟，放心。
容砚一抬头，正看到商连微洗完脸转身。
暗沉的粉底液清洗干净后，就露出了她本来的肤色。
灯影氤氲，映着那张小得让人心怜的巴掌脸。
白皙莹润，奶酪一般让人垂涎。
他心下微动，腹下已然一片燥热。
那种感觉，竟是这几年从未在任何女人身上有过的悸动。
容砚挂了电话，缓缓向她走去。
他望着她，眼底写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强烈到了极致的侵占欲。
9
走吧，先去换掉这条裙子。
容砚打完电话走过来。
很自然地握住我的肩。
我微挣了一下，避开他的触碰。
不用换了。
我垂下湿透的睫毛，盯着脚上难看的拖鞋。
我该回学校了。
连微。
容砚好脾气地轻握住我的手腕。
他微微低了头，声音温柔又诚恳: 我们不是说好要谈谈的吗?
总要把误会解开，是不是?
我抿了抿嘴唇，小声道: 我刚才想过了。
当初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跟你在一起。
也是我心甘情愿跟你上床的。
要说误会，也就是我误会了你当初把我撇下不管不问那件事。
可既然你刚才说了，你挨了打在住院。
后来也回来找过我。
容砚。
说到这里，我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容砚。
那我就不再怨恨你了。
我们之间，也没其他要谈的了。
我推开他的手，再次后退了两步。
我要回学校了。
我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缓缓移开。
然后落定在他身侧的墙壁上。
这么近的距离，我好像才彻底看清他。
他是那种好看又矜贵的长相。
如今的他，比六年前还要英俊。
我做不到心如止水。
但却能逼着自己理智。
那时候大家都年纪小。
他也时常穿校服。
偶尔一些牌子衣服，很贵，却也不离谱。
我知道他家境好，却不知道会那样的好。
所以才会傻乎乎地做了一场短暂的春梦。
你说你不再怨恨我。
和我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那我呢，商连微。
容砚仿佛自嘲地笑了笑。
他拿出烟盒和打火机。
拢着火低头点了烟。
深深一口吸入肺腑，方才再次开口。
我想你的那些日日夜夜算什么?
我身上挨的那几十鞭又算什么?
我被家人送到大洋彼岸，却还拜托朋友四处打听你的下落。
容砚嗤笑一声: 我怎么都想不到。
你会这样恨我，避我如蛇蝎。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会再缠着你。
他掐了烟，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
你走吧。
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10
我不知何时紧紧掐住了掌心。
原本就起了波澜的心。
涟漪一圈一圈地漾开。
酸涩盈满了胸腔，难以抑制。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忍住了弥漫到鼻腔的酸楚。
忍住了可笑幼稚的冲动。
可转身时，胀痛的左眼却还是失控地落了泪。
我不敢抬手擦，也不敢回头。
只是快步往电梯走。
然后不停地按着向下的按钮。
电梯来得很快。
我低着头进去。
转过身按楼层时。
终究还是没忍住抬眼看向走廊尽头。
我以为容砚那样骄傲的人，肯定早就走了。
我以为我只会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可抬起眼的那个瞬间。
就看到了灯影阑珊下孑然站着的容砚。
他斜靠在墙壁上，身影显得那样寥落。
垂眸看着地面。
脸上神情平淡。
却莫名透出一股失落和难过。
我的心像是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
锐利的痛袭来时。
我已然伸手，挡住了即将合拢的电梯门。
叮的一声响。
似乎也惊动了容砚。
他缓缓抬起眼。
就触到了我含泪的视线。
他倏然站直了身子，对我伸出手: 微微，过来。
室友黎蔓却是艳光四射的大美人。
她看不起我，轻贱我，肆意羞辱取乐。
直到她爱得发疯的男人回国。
接风宴上，她让我扮丑，做她的对照组。
又夹着嗓子娇声问: 容砚，我这样打扮好看吧?
那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漫不经心抬了眼。
他看一眼黎蔓，却抬手指了我: 她更好看。
怎么说她也是我初恋，当然比你好看。
1
我刚兼职回宿舍。
黎蔓就扔给我一条灰突突的裙子。
换上，去化妆，一会儿跟我出去。
我晚上还有兼职……
黎蔓直接拿出几张钞票扔在了我脸上。
脸颊边好像被划伤了，隐隐地疼。
但我还是木然地蹲下身，一张一张捡了起来。
换好裙子出来时。
黎蔓正在画眼线。
她从镜子里看我一眼，又丢给我一瓶粉底。
涂了，露出来的地方都涂上。
粉底色号很深。
涂完之后肤色发黄暗沉，整个人看起来更没精神。
黎蔓又盯着我涂了艳色的眼影和死亡色号的口红。
这才满意。
她今天一反常态没有打扮的艳光四射。
反而妆容清淡，卷发也拉直。
穿了一条珍珠色的赫本风连衣裙。
整个人看起来又美又端庄。
她像只白天鹅。
而我，只是白天鹅的对照组，
一只又丑又可笑的丑小鸭。
2
我知道今晚的聚会对她很重要。
听说是她暗恋多年的男人回国了。
黎蔓特别紧张。
坐在车上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时不时地拿出小镜子检查自己的妆。
下车时，更是心慌意乱地差点崴了脚。
她习惯性地甩手就打我: 一点眼力劲儿都没，你瞎啊。
绑好的头发被打得乱了，黎蔓还想动手。
周围人都笑着劝。
好了好了，消消气。
砚哥马上就到，让他看见多不好。
黎蔓这才消停。
进了房间，黎蔓就忙着补妆拍照。
我坐在角落里，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黎蔓刚才给了我一千块。
刚好够我妈一周的药钱。
我算了算自己少得可怜的存款。
又抬手，轻揉了揉越来越看不清的左眼。
心头只余下一片茫然。
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存够钱去治眼睛。
更也许，钱没存够，这只眼就彻底瞎了。
正想着，房间门口忽然喧哗起来。
砚哥来了
黎蔓失声尖叫: 啊，我的口红
她手忙脚乱地补口红。
房间里的人争先恐后地迎出去。
我没有动，这样的热闹，也不是我可以蹭的。
只是心里不免又有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能让黎蔓这种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也这样上心。
雕花木门再次打开。
逢迎的欢声笑语热浪般袭来。
我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个年轻男人。
优越无比的身高和长相。
带来的第一眼冲击力，就足以让人恍惚。
可我只敢匆匆看一眼，就低了头。
3
房间里气氛热烈无比。
一声一声砚哥，喊的没停过。
黎蔓也一改往日的骄矜跋扈。
像个训练有素的淑女。
他们说得热闹。
没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
穿的灰突突一团的我。
我悄悄站起身，想要去一下洗手间。
可刚站起身，那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忽然看了我一眼。
我仓皇地低头，局促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脸上的五颜六色，更是让我恨不得遁地消失。
你同学?沉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黎蔓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
唉，我都不想说，这是我室友。
非要缠着我带她出来见世面。
容砚……你知道的嘛，我最不会拒绝人了。
不过也能理解，想攀高枝儿嘛。
我的耳边像是忽然炸开了一声惊雷。
容砚……
他怎么会叫容砚?
不，也许只是重名。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叫容砚。
我死死地掐着手心，拼命让自己镇定。
可全身的血好像都被烧得沸腾了。
热汗一层一层地往外涌。
花了的脸上妆容糟糕。
我控制不住地把头压得更低。
却好像还是能感觉到容砚的视线。
黎蔓又说了什么。
我根本听不清。
左眼涨痛不已，失控地涌出泪来。
我刚想擦。
可房间里忽然安静了。
片刻后，黎蔓忽然开口，声音尖利发抖。
容砚，你刚才说什么?
4
容砚漫不经心地抬起眼。
他靠在沙发上，坐姿慵懒，长腿随意大敞。
视线淡淡掠过黎蔓。
就落在了妆容糟糕的我脸上。
然后，他抬手，指了指我: 我说，她更好看。
房间安静得死寂。
可容砚却又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怎么说她也是我初恋，当然比你好看。
众人目目相觑。
我甚至听到了黎蔓愤怒至极的急促呼吸声。
下一秒。
黎蔓忽然重重跺脚，转身抄起一杯饮料就泼在了我脸上。
贱货。
她或许是太生气，完全忘记了伪装。
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我男人?
黎蔓抓着我的头发就要搧巴掌。
可她的手腕被人扣住了。
容砚
黎蔓气得大哭。
在我跟前动手打人，劝你先掂量掂量。
自己算什么东西。
容砚甩开她的手，眼底冷得仿佛含着霜雪。
黎蔓捂着脸，却也不敢再闹，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房间里众人面面相觑，却也识趣地纷纷离开。
商连微。
容砚开口，喊了我的名字。
那一瞬间，仿佛被判死刑。
我脸上黏稠的果汁，一滴一滴沿着脸颊滴落。
晕开在黑灰色的裙摆上。
砸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我盯着那一片深色水痕。
它们仿佛正渐渐和多年前白色床单上那抹红色的血重合。
连微，别总是低着头，你一点都不丑。
真的吗?
当然，是他们不懂你的好。
十九岁的容砚，青春热血。
他渐渐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牵手、拥抱和接吻。
他开始想要更多。
热的让人躁动不安的夏夜。
他哄着我，脱掉宽大的校服外套。
在我紧张害怕地哭泣时，在我耳边承诺。
相信我，我们是在谈恋爱，做这种事很正常，不要拒绝我好吗?
容砚，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吗?
当然。
可是我还是怕，我怕会怀孕……
不会的连微，你例假刚走，很安全。
容砚……我指尖发抖，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乖啊，相信我，有我在呢，宝宝。
他倾身而下。
我的身体一半陷入柔软的床榻中。
一半紧贴着他滚烫坚硬的胸膛。
很快，洁白柔软却廉价的纸。
被撕成两半。
渗出鲜红刺目的血。
我记不得自己昏过去多少次。
窗子外天微微亮时，容砚还不肯停。
刚开了荤的男孩，有使不完的劲儿和发泄不完的精力。
他吻着我，轻咬我尖尖的下巴和耳垂。
连微，你真好。
我不懂，只是困倦又茫然地看着他。
容砚咬着我的嘴唇笑: 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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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眼忽然抽痛得厉害。
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流了一脸的泪。
痛将我拉回现实。
我怔怔地向后退了一步。
身体在发抖，如坠冰窟般。
整个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念头。
走。
离开这里。
不要再回头。
可我刚迈出一步，容砚就拦住了我。
你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我不明白。
六年前，他食髓知味，几乎日日都缠着我。
后来，在学校天台，我们被人意外撞破。
容砚连夜被家人接走回了北京。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没人相信我这样又穷又普通的女生。
容砚会主动追我，和我谈恋爱。
我有口难辩。
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我勾引了容砚那样的天之骄子。
就连我的爸妈也深信不疑。
他们骂我失心疯，异想天开。
扇了我十几个耳光让我认错，认命。
我不肯。
被我爸一烟灰缸砸在头上。
左眼，就是那时候伤的。
我恨过容砚，怨过他。
甚至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见到他。
我也要狠狠扇他十几个耳光，也要他一只眼睛。
可如今他就站在我面前。
我却连一句质问都不想。
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
六年后，我依旧是渺小的蝼蚁。
被生活磋磨重压，喘息都难。
而容砚，依旧高高在上，站在金字塔顶端。
没什么好说的，六年前，我们就已经分手了。
分手?
可是连微，我们当年根本没有说过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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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意外地看着容砚。
他比六年前更高，更好看，更成熟。
当然，也更有钱。
身边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
我听黎蔓和人打电话时说过。
他在国外没断过女朋友。
上一任还是西班牙选美小姐，性感美艳。
黎蔓当时气得摔了一桌子化妆品。
因为我买的咖啡太烫，打了我两个耳光。
事后又施舍般给了我两千。
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活着已经艰难无比。
我实在不想卷入他们有钱人的游戏了。
好，就算当年没有说。
那，断联六年，算默认分手吧。
我抬头，看着容砚。
不再遮掩自己糟糕透顶的脸。
云泥之别，年少时我不懂。
所以我栽了一个大跟头。
现在，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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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微，你在恨我吗?
容砚微低了头，他伸手，轻握住我的肩。
那样的语气、眼神。
就和当年哄我偷吃禁果时一般无二。
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没处理好。
我被带回北京后，就被家里人关了起来。
我们家老头子动了家法，差点没把我抽死。
住院都住了一个月，所以我才没能第一时间找你。
后来我好不容易回去，但你们全家都搬走了……
我找了很多人打听，都没有结果。
容砚两只手捧住了我的脸。
那样糟糕的一张脸。
他却丝毫都不嫌弃。
甚至，我竟还能从他眼底看出温柔的情绪。
不信你去问衍东，问文州，他们都知道的。
甚至出国后，我也没放弃找你。
我左眼的泪腺总是失控。
所以，眼泪又汹涌地落了下来。
容砚无比耐心地帮我擦着泪。
他的手指都被我脸上乱七糟的颜色弄脏了。
他很轻地皱了皱眉。
先去洗个脸，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好吗?
我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双眼。
那一瞬间，我竟有些动摇。
是他演技太高超。
还是他真的没有说谎?
容砚却已经揽着我往洗手间走。
我们六年没见，很多误会，总要慢慢说开。
就算你不肯原谅我，但至少，也给我一个辩白的机会。
他的语气那样诚恳，真挚。
我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点。
这里卸妆的东西都很全，你洗一洗脸，我先接一个电话。
我打开了水龙头。
镜子里，容砚唇角轻扬: 乖女孩。
他转身接电话，讲着我听不懂的法语。
我低了头，鞠一捧清凉的水，缓缓将脸埋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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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砚靠在窗台边，一边讲电话，一边点了支烟。
不远处，隐约能看到商连微的背影。
那样糟糕臃肿的一条裙子。
穿在她身上却也并不难看。
他微眯了眯眼，记忆中那些快要模糊的画面。
又一次浮现。
还真是难得，这些年他竟然都没忘。
衍东，我要在国内逗留一段时间。
嗯，我遇到商连微了。
你还记得她吧，也对，算是我初恋。
容砚又笑了笑，换了法语: 以后她要是问你们，就说我当年回去找她好几次。
出国留学还在到处打听她。
我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你找几个同学，对一下口供。
记得啊，别穿帮了。
动什么真格，就是一时间想到从前的事，有点怀念。
当然，订婚的事老头子早敲定了，不会推迟，放心。
容砚一抬头，正看到商连微洗完脸转身。
暗沉的粉底液清洗干净后，就露出了她本来的肤色。
灯影氤氲，映着那张小得让人心怜的巴掌脸。
白皙莹润，奶酪一般让人垂涎。
他心下微动，腹下已然一片燥热。
那种感觉，竟是这几年从未在任何女人身上有过的悸动。
容砚挂了电话，缓缓向她走去。
他望着她，眼底写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强烈到了极致的侵占欲。
9
走吧，先去换掉这条裙子。
容砚打完电话走过来。
很自然地握住我的肩。
我微挣了一下，避开他的触碰。
不用换了。
我垂下湿透的睫毛，盯着脚上难看的拖鞋。
我该回学校了。
连微。
容砚好脾气地轻握住我的手腕。
他微微低了头，声音温柔又诚恳: 我们不是说好要谈谈的吗?
总要把误会解开，是不是?
我抿了抿嘴唇，小声道: 我刚才想过了。
当初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跟你在一起。
也是我心甘情愿跟你上床的。
要说误会，也就是我误会了你当初把我撇下不管不问那件事。
可既然你刚才说了，你挨了打在住院。
后来也回来找过我。
容砚。
说到这里，我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容砚。
那我就不再怨恨你了。
我们之间，也没其他要谈的了。
我推开他的手，再次后退了两步。
我要回学校了。
我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缓缓移开。
然后落定在他身侧的墙壁上。
这么近的距离，我好像才彻底看清他。
他是那种好看又矜贵的长相。
如今的他，比六年前还要英俊。
我做不到心如止水。
但却能逼着自己理智。
那时候大家都年纪小。
他也时常穿校服。
偶尔一些牌子衣服，很贵，却也不离谱。
我知道他家境好，却不知道会那样的好。
所以才会傻乎乎地做了一场短暂的春梦。
你说你不再怨恨我。
和我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那我呢，商连微。
容砚仿佛自嘲地笑了笑。
他拿出烟盒和打火机。
拢着火低头点了烟。
深深一口吸入肺腑，方才再次开口。
我想你的那些日日夜夜算什么?
我身上挨的那几十鞭又算什么?
我被家人送到大洋彼岸，却还拜托朋友四处打听你的下落。
容砚嗤笑一声: 我怎么都想不到。
你会这样恨我，避我如蛇蝎。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会再缠着你。
他掐了烟，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
你走吧。
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10
我不知何时紧紧掐住了掌心。
原本就起了波澜的心。
涟漪一圈一圈地漾开。
酸涩盈满了胸腔，难以抑制。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忍住了弥漫到鼻腔的酸楚。
忍住了可笑幼稚的冲动。
可转身时，胀痛的左眼却还是失控地落了泪。
我不敢抬手擦，也不敢回头。
只是快步往电梯走。
然后不停地按着向下的按钮。
电梯来得很快。
我低着头进去。
转过身按楼层时。
终究还是没忍住抬眼看向走廊尽头。
我以为容砚那样骄傲的人，肯定早就走了。
我以为我只会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可抬起眼的那个瞬间。
就看到了灯影阑珊下孑然站着的容砚。
他斜靠在墙壁上，身影显得那样寥落。
垂眸看着地面。
脸上神情平淡。
却莫名透出一股失落和难过。
我的心像是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
锐利的痛袭来时。
我已然伸手，挡住了即将合拢的电梯门。
叮的一声响。
似乎也惊动了容砚。
他缓缓抬起眼。
就触到了我含泪的视线。
他倏然站直了身子，对我伸出手: 微微，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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