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阳+九品主簿一飞冲天,皇权特许查办妖书案
面对京师百官,徐伯阳一查到底
整个京师谁不知道我徐伯阳是万历帝的马仔
1.
姓名低沉之声,在刑部大堂回荡。
徐济,字伯阳。答语沉稳,却难掩心中激荡。
籍贯
山西汾州府。
何事上京?
刑部监内,光影昏暗,徐伯阳发丝凌乱,跪于堂中。
两名清吏司官员,端坐高堂,审视着他递上的文书,眼神锐利如鹰。
徐伯阳目光如炬,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慨:
下官原不过汾州府介休县一介主簿,却在审理案件时,目睹了一场人间惨剧。
被告竟在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将证人活生生打死,无人敢于阻拦受害者含冤,凶手却堂而皇之,逍遥法外
荒唐这世间竟有此等荒谬之事堂上之人,闻言怒喝。
一人听闻徐伯阳的遭遇,怒不可遏,却被另一人制止。
那被告究竟何人,竟有如此通天手段?此人语气平淡,目光却紧锁徐伯阳。
徐伯阳咬牙切齿,道出真相:
其兄乃当地赫赫有名的税使,深查之下,更是牵涉甚广,与当地大小官吏均有瓜葛。直至最后……
他突然俯身,语气激昂: 那幕后黑手,竟是山西布政使,陈宣道陈大人
两位清吏司小吏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惧怕的,并非陈宣道本人,而是他背后的势力——当朝内阁首辅,沈一贯
你且在这状子上签名画押,我等自会详查。一人将状书递至徐伯阳面前。
然而,徐伯阳却发现,状书内容与他所写大相径庭。
其上罗列了一批大臣姓名,除了陈宣道外,更有诸多他不认识的名字。
昨日也曾有两名清吏司小吏前来审问,内容相似,但状书所列名单却截然不同。
既已给你状子,签字画押便是,休要多问一人拍案而起。
徐伯阳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等待。
他深知,此乃借刀杀人之计,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年长的小吏看出徐伯阳的心思,按住激动的小吏,缓缓道:
徐主簿,你可曾听闻京师最近流传的一篇文章?
徐伯阳身形微颤,却故作镇定: 略有耳闻,但不知与下官所告之事有何关联?
年长小吏冷笑一声:
你这封状子,若非时机特殊,根本无法递至此处。你可知道,为何我们会在此听你陈述案情?
徐伯阳沉默不语。
如今京师大小官员,皆因那篇文章而风声鹤唳,一旦牵扯其中,无论品级高低,皆难逃牢狱之灾。你可明白这背后的深意?
徐伯阳依旧不言。
陈宣道在山西作威作福,京师亦有所闻。他如今已如干柴,只需一缕火星,便能引发滔天大火。
结果决定过程,你身为主簿,为官之道,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两名小吏静待徐伯阳的选择。
徐伯阳只觉胸口沉闷,仿佛巨石压身。
他俯首在地,闭目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恕下官难以从命。
他深知,如今天下贫瘠,百姓困苦。
一路行来,所见皆是面如菜色之民,所遇皆是不平之事。
官宦之家占据良田,而百姓却生计艰难。
大臣对此视而不见,下面更是为虎作伥,肆无忌惮。
两名小吏闻言,冷哼一声,示意差役将徐伯阳架起。
他被人铐在刑具之上,遭受鞭笞之苦。
最终,他被关入暗无天日的刑部大牢。
一位年岁尚轻的主簿,骨子里倒是坚韧不拔。
骨头再硬又能怎样?这刑部大牢最擅长的,不正是将硬骨击碎吗?不出三日,此人定会竹筒倒豆子般,把所知的一切倾泻而出。
三日?我赌他连两日都挺不过。
徐伯阳浑身浴血,如同一只被遗弃的死狗,躺在大牢的角落。
他的身旁,是一群同样蓬头垢面、血迹斑斑的囚犯,正饶有兴趣地议论着这位新来的硬骨头。
一群贪生怕死的懦夫,与你们同囚一室,简直比身受十鞭还要令人痛苦。
尽管身体虚弱至极,徐伯阳的思绪依旧敏捷,言辞犀利,令人胆寒。
而这群囚犯却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明明身陷囹圄,却自视高人一等。
小子,若非这刑部大牢,凭你的品级,恐怕一辈子都无缘与我们相见。
呵,那又如何?你们不也如同丧家之犬?
徐伯阳针锋相对。
你可知道我们为何会身陷此地?只要我们愿意,外面还会有无数光鲜亮丽之人步我们的后尘。
而你,不过是天火燎原时的一粒微尘,即便消逝,也无人会为你驻足。
放心,无需你们愿意与否,我定会亲自将他们一一擒来,陪你们共度『美好』时光。
徐伯阳的话语一出,这群囚犯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笑得愈发癫狂。
有的甚至因笑牵动了伤口,痛得又哭又笑。
次日。
那两名小吏再次踏入牢房,不过这一次,并非他们主动前来,而是徐伯阳主动求见,有事相商。
明明可以轻轻松松地解决,你非要自找麻烦,不挨一顿鞭子是不会明白道理的,是吧?
年轻的小吏看着堂下伤痕累累的徐伯阳,不禁开口讥讽。
确实是我愚昧了。徐伯阳低声回应。
你若有话要说,尽管开口。只要签字画押,一切皆可。年长的小吏缓缓开口。
下官想求取纸笔砚墨,书信一封。
写什么?
写完便知。
看来还是挨得不够狠,再给他几鞭子。年轻小吏招呼着左右的差役,徐伯阳震惊地抬起头。
不是说只要愿意签字画押,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吗?徐伯阳看着逼近的差役,连忙说道。
年长的小吏挥了挥手,示意差役退下: 让他写。
这位年长的小吏显然更有威严,不一会儿,下面的人便送来了纸墨笔砚。
徐伯阳艰难地盘腿坐在地上,双眼放空片刻,便开始在纸上挥毫泼墨,一气呵成。
他将写好的信封好,提上了收信人的名字。
年轻小吏有些不耐烦,一把夺过信封正欲拆开,却被年长小吏夺了过去。
他死死地盯着信封上的收信人名字,脸色骤变,双手微微颤抖。
而徐伯阳却在堂下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名小吏的反应。
若是不怕死,尽管拆开。
哼,装神弄鬼年轻小吏再次夺回信封,正欲拆开之际,年长小吏却将信封翻转过来,露出了收信人的姓名。
徐伯阳,你胆大包天,向那沈阁老递去书函沈一贯大人内阁首辅,何等显赫之人物,你此举,无异于引火自焚。来人啊,速速将他拿下,重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徐伯阳面对这雷霆之怒,毫无惧色,反问道:
我若身死,尔等又能苟活几时?他深知,只要说服那稍年长些的小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那年长小吏却沉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
且慢就在徐伯阳即将被拖走之际,那沉默的小吏终于开口。
一旁的年轻小吏满脸疑惑,不知其意。
徐伯阳,你可知欺瞒我等之下场?到那时,死亡对你来说,都将是一种奢望。年长小吏微微颔首,目光如炬,直视徐伯阳。
知道,但你亦须知,这或许是你等唯一能够触及沈阁老之机缘。
徐伯阳毫不退缩,眼神坚定。
结果这一次,徐伯阳依旧是被人抬回牢狱。
徐伯阳确实说动了那名年长小吏,却没想到那年轻小吏心生愤懑,在年长小吏离去后,又命人对徐伯阳施以杖责。
我们还以为你是去招供的呢,没想到是去讨打的。
没见过这么贱的,没打还讨打,真是厉害。
面对这些冷嘲热讽,徐伯阳只是淡然处之。
那些人似乎将戏弄他视为乐趣,事事都指使他去做。
而看守之人也因他的官阶品级,将他视作犯人中的下人。
若是因为这些事而心情郁结,恐怕徐伯阳现在已经吐血身亡。
徐伯阳,有人找你正当徐伯阳为众人取食之时,一看守突然喊道。
瞧瞧,这根硬骨头怕是又要挨打了。
我曾养过一哑奴,与此人有几分相似,肉身强健无比。
可别打死了,不然谁替我们跑腿。
听见这群人又开始讥讽自己,徐伯阳站在监牢外,身形一顿。
夏侯罡,光禄寺卿,位居正三品。
白须老者闻言一惊。
端策,工部侍郎,亦是正三品。
满脸皱纹的老者瞪大了双眼。
项明瑞,太仆寺卿,从三品。
平日里常讥笑徐伯阳的肥胖大汉,此刻目瞪口呆。
徐伯阳一口气说出了狱中九人的身份,他一个小小的地方主簿,竟能认识他们所有人,这让他们难以置信。
你究竟是何人夏侯罡面色阴沉,背后冷汗涔涔。
牢狱中,往日的讽笑声已荡然无存。
要知道,能详细知晓每一个人身份信息的,除了这间大牢的官员外,便只有一个身份——锦衣卫
若徐伯阳真是锦衣卫,那他们平日所聊之内容,足以让他们九族尽灭
徐伯阳未作回应,大步向外走去,只留下夏侯罡等人无助地询问。
平日里让徐伯阳饱受折磨的刑部司大堂,此刻却明亮了许多,蜡烛全数点亮。
而那两名小吏也不再趾高气扬,因为高堂之上,另有一人
这两名小吏微微颔首,双手卑微低垂,甚至能听见那名年轻小吏紧张的呼吸声。
年长的小吏更是扑通一声,先行下跪。
徐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前几日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不计前嫌,宽恕小的。年长小吏不停地磕头。
而那名年轻小吏早已吓得呆立原地,一动不敢动,眼中惊恐清晰可见。
他此刻心中充满了悔恨,后悔当初对徐伯阳的抽打。
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不徐大人若不原谅小的,小的就不起来
那你便先磕着吧。
徐伯阳不惯这般说辞,缓缓走向那名年轻小吏,问道:
你为何每次都要打我?
我……我……他被徐伯阳吓得说不出话来。
莫不是屈打成招成了习惯?
不……不……年轻小吏脸色惨白,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你们说过,结果决定过程,作为清吏司的你们,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徐伯阳话音未落,那名磕头求饶的年长小吏已经痛哭流涕。
徐伯阳不再理会他们俩,而是径直看向高堂之上的那人。
只见他面色温润如玉,一举一动皆显富贵之气。
他使了个眼色,两名小吏便被差役拖走,关进了徐伯阳之前所待的那间牢房。
陈公公。徐伯阳上前行礼。
高堂之上之人,正是大明宫内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提督陈矩。
你可知道,仅凭这一封信,你就已犯下滔天死罪。
陈公公面容温润,面带微笑,却给人一种发自心底的阴冷之感。
但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想出这等脱罪之法,竟能让沈阁老起死回生,不仅免去了罪行,还将矛头指向了沈鲤沈阁老。
不过是咬文嚼字罢了。徐伯阳笑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呵呵,那篇震惊朝野、掀起滔天巨浪的《续忧危竑议》,竟被你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若非对此文有着入骨三分的精通,岂能至此境界?
陈矩的话语一顿,仿佛空气中都凝固了片刻。
据我所知,你途中不是遭遇了山匪的伏击吗?
陈矩话锋一转,他的眼神深邃如渊,紧紧锁定着徐伯阳。
大难不死,或许上天留我这条贱命,是为了让我在更为恰当的时刻,迎接那最终的归宿。
徐伯阳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
徐伯阳,前路茫茫,荆棘遍布,此刻回头,尚有一线生机。
我可为你安排车马,送你归家。一旦踏出这刑部大牢的门槛,你的性命便不再由你,亦不由沈阁老所掌控。
陈矩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长辈的慈爱与教诲。
无怨无悔。徐伯阳的回答简洁而有力,脸上始终挂着那抹从容的微笑。
此刻,两人之间的防备与隔阂仿佛烟消云散,陈矩更像是一位家中长辈,在对晚辈进行着谆谆教诲。
望着徐伯阳那无畏的面容,陈矩的脸庞在阴影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徐伯阳离去。
徐伯阳再次躬身作揖,随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条幽暗漫长的甬道。
2.
然而,阴沉的天气并未让外界显得明亮多少。
徐伯阳刚一踏出刑部大牢的门槛,一队人马便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至。
徐伯阳,我等奉命押解你回都察院监那领队之人的声音冰冷而强硬,如同寒风中的利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宛如一道惊雷,在徐伯阳的脑海中炸响。
去汝老母刚踏出牢笼,却又陷入另一个囚笼,这又与换监何异?
此刻,街道两旁已经聚集了众多围观者,他们对着徐伯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徐伯阳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却似乎对他了如指掌。
就是他,听说这人伪造公文,现在要缉拿他归案
你听错了,伪造公文那人早就被砍头了,这人是当街强暴妇女,官府追捕了很久,原来一直躲在刑部大牢里
你们都错了,这人是卖国贼,听说卖了不少边防的消息给东瀛人,不然丰臣秀吉早被李将军打跑了
围观者七嘴舌,为徐伯阳编造了数十条罪名,仿佛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究竟有何罪?你们都察院监为何要捉拿我?徐伯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甘与愤怒。
回去你自然知晓那领队之人态度强硬,丝毫不给徐伯阳辩驳的机会。
就在这时,又有一队人马呼啸而至。
我等奉命前来缉拿徐伯阳回五城兵马司狱
徐伯阳心中苦笑,心想还不如回刑部大牢,至少那里他已经适应了。
然而,话音未落,又有一队人马杀到。
我等奉命,押解徐伯阳回五军都督府监
围观者也是头一次见到一个犯人被几个监狱争着要的情况,纷纷表示大开眼界。
而三方人马也争执不下,纷纷搬出了自己背后的势力妄图带走徐伯阳。
此人罪大恶极,《续忧危竑议》怀疑是此人撰写,事情牵连百官,他必须要回监察院监
此人若是撰写《续忧危竑议》,理应先去五城兵马司狱审讯再做安排
此人与军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要先押解去五军都督府监
一时间,争执声、谩骂声、打斗声交织在一起,整个街道变得混乱不堪。
而那三个领头的甚至不顾影响,在众目睽睽之下下马互殴起来。
徐伯阳见状,无奈地招呼着三人的部下上前劝架,结果三帮人马也打成了一团。
整个街上鸡飞狗跳,围观百姓纷纷跑远,生怕受到牵连。
圣旨到——
圣旨到——
圣——旨——到——
一名身着华丽飞鱼服的锦衣卫,骑于高头大马之上,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众人闻之,纷纷跪伏于地。
徐伯阳那本就残破不堪的囚衣,在方才一番挣扎撕扯后,更显狼狈与落魄。
奉天……或许是因方才那一声怒吼耗力过甚,这锦衣卫的头两个字竟破了音,不得不清了清嗓子,重新酝酿气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徐伯阳历经磨难,才德兼备,实乃国之栋梁。
朕心甚慰,特封徐伯阳为特使,以表彰其卓越才能。
在查办妖书一案中,徐伯阳拥有先斩后奏之权,务必肃清妖氛,维护朝纲。
百官须全力配合,不得有丝毫阻挠,违者严惩不贷。
望徐伯阳尽心竭力,早日查清此案,以安天下民心。
钦此
徐伯阳,接旨吧。
这位大眼浓眉、气势不凡的锦衣卫翻身下马,将圣旨小心翼翼地交到了徐伯阳手中。
此刻,只要妖书案一日未破,徐伯阳便是这京师之中,权势滔天之人。
徐伯阳心中震惊不已,他实在不明白万历帝为何会赋予他这小小地方主簿如此重权,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瞥见一旁官兵躲闪的眼神,心中顿时明了,自己这是被沈一贯、沈鲤等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此刻的京师,犹如一潭浑水,暗流涌动,却找不到出口。
皇上这是让自己来充当这个出口啊
想到这里,徐伯阳心中豁然开朗。
既然你们已经为我摆好了棋盘,那我便欣然接受,全力以赴
臣恭领圣旨,感念皇恩浩荡,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徐伯阳双手接过圣旨,语气坚定。
不知这位大人高姓大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我叫周嘉庆,北镇抚司掌刑千户,我也是奉命行事。这救命的恩赐乃是皇上赐予你的,你好自为之便是。周嘉庆淡淡说道。
徐伯阳与周嘉庆二人互相作揖告别,目送周嘉庆上马疾驰而去。
徐伯阳转过身来,只见那三路人马此刻都老实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领头的三人更是汗毛竖立,仿佛大祸即将临头。
现在徐伯阳只要一声令下,哪怕是诬告,也能顷刻间将他们的人头摘下。
但徐伯阳此刻并无暇他顾,他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一招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他打发走了众人,众人感激涕零,迅速上马奔逃,生怕徐伯阳突然反悔要找他们算账。
徐伯阳找了一间客栈,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清爽的服饰。
房间里摆满了京师大臣的详细资料,以及《续忧危竑议》这篇文章的来龙去脉。
虽然此刻在京师拥有先斩后奏之权,但徐伯阳却毫无头绪,根本找不到案件的突破口。
他必须找一个可靠之人来协助自己,此人最好是在京师政坛混迹多年。
他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便是今日那位锦衣卫——周嘉庆。
徐伯阳刚一出房门,便听见楼下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徐伯阳心中诧异,方才还冷清无比的客栈,怎地一下子就涌来了这么多人?
3.
徐大人,这是我家大人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徐大人,我家大人近日得了一些名贵字画,想请徐大人品鉴一二。
徐大人,我家大人与您同籍,他希望今晚能邀您共进晚宴。
徐大人,我家大人差我来请大人去府上居住,正值寒冬,这间客栈环境太过恶劣,恐会引起大人身体不适
……
前来巴结奉承的人络绎不绝,人多得已经站到了客栈外面。
无数辆豪华马车停在门口,等着徐伯阳上门。
不知情的老百姓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在此大办宴席,也想跟着进来蹭吃蹭喝。
徐伯阳被这些人堵得水泄不通,他大略数了数,若是应宴,怕是吃到明年也吃不完。
各位安静一下
徐伯阳站在楼梯最高处,宛若一位即将发表演讲的领袖。
众人瞬间鸦雀无声,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忤逆了徐伯阳。
可笑可笑,平日里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家伙,今日竟能齐聚一堂,真是何等壮观啊。
徐伯阳正欲开口,却听角落里传来一道女声。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蓝衣的女子独自坐在那里饮酒,自说自话。
哼,你是哪家的丫鬟,竟敢在这里放肆?还不快快滚出去有人怒喝道。
呵,我在这里付了钱,买了酒菜。而你们呢?既不是来吃食的,又不是来住店的,该出去的是你们吧。女子淡然回应。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在场众人不满。就连客栈老板也亲自出面,准备把酒菜钱退给她。
老板深知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他惹不起的。
二品三品居中傲立,四品五品门外窥望,哈哈,真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呐
女子言罢,拍掌大笑,直教得客栈内外众人面颊绯红,羞赧难当。
实则那女子所言非虚,但见那些家奴们,个个使尽浑身解数,欲要挤入楼上。
而背景较弱的家奴们,则因席位无多,只得徘徊于客栈门槛之外,眼巴巴地望着里面,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里钻。
此情此景,恰似一幅乱中有序的画卷,品阶高低,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咦,那不是琴艺超群的钟澄姑娘吗?忽地,一名眼尖的家奴认出了这位姑娘,高声喊道。
怎的今日未见你前往他府献艺?
众人闻言,仿佛觅得了攻击的靶子,纷纷围攻而上,然而效果甚微。
这位名叫钟澄的姑娘依旧悠哉游哉地品尝着面前的牛肉,不为所动。
徐伯阳见状,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留意。
仅凭这匆匆一瞥,她便能洞悉这些人背后官员的品阶,且不为权势所动。
这份从容与睿智,让徐伯阳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诸位且慢,莫要急于为自家大人送礼。徐伯阳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烦请诸位回去转告各位大人,若问心无愧,即便不送礼,徐某亦不会为难于他,但若有半分鬼祟,即便是金山银海,徐某也定当严惩不贷
见众人依旧犹犹豫豫不肯离开,索性加重了语气。
既然盛情难却,那徐某便收了这份大礼,但凡谁送礼品,我都会记录在册,为表诚意,徐某会先查送礼者,若途中查到贪污腐败之嫌,一并以妖书案处置
此言一出,众人如惊弓之鸟,纷纷夺路而逃,再也不复先前的嚣张气焰。
这一次,低品官员的家奴们并未礼让高品官员。
徐伯阳作势欲取眼前人手中的字画,那人却一把将其塞入怀中,尴尬地向徐伯阳笑了笑。
大人,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这间客栈便重新归于冷清,连门口也未见一个过路之人。
徐伯阳望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惊叹。
钟姑娘似乎对京师百官颇为了解?
徐伯阳缓步来到钟澄对面的座位坐下,钟澄连头也不抬,只顾着喝碗中的酒,顺手也为徐伯阳斟了一碗。
不了解,京师何时出了你这号人物我都不知晓,谈何了解?钟澄连忙摆手否认。
我初来乍到,本非京师人士,你不识我亦属正常。徐伯阳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难怪朝廷会让你来当这个特使,原来是将你当作了工具使唤。钟澄冷笑一声。
徐大人还是趁早享受吧,不然以后还不知能否有命来当这个特使呢。
还说你不认识我,你此言何意?徐伯阳不解地问道。
徐大人难道不知吗?凡是牵涉妖书案者,无论是捕人者还是被捕者,几乎都难逃一死,唯有那老狐狸沈一贯例外。
钟澄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沈一贯?他怎么了?徐伯阳追问道。
原本续忧危竑议中已将他列为铁证如山之人,却不知怎的,竟让他从中脱身而出。这老东西,真是千年的王万年的鳖,狡猾至极。
其实也不难,只需四个字——按兵不动。徐伯阳淡淡地说道。
按兵不动?何意?钟澄疑惑地问道。
仅凭书中有沈一贯之名并不能说明什么,若处理得当,反倒可以倒打一耙。徐伯阳解释道。
哼,沈一贯那只老狐狸会想不到这一点?钟澄冷笑道。
他自然能想到,但在他想到并付诸行动的时间差里,他的对头已经对他展开了猛烈的攻击,让他应接不暇。
他哪里还有功夫和精力去做这些?对于我们而言,一个时辰不过是一个时辰。
但对于沈一贯他们这些人而言,一个时辰便是十条人命、百条人命,甚至是百万两黄金。
照你这么说,他最后怎么又有空闲来倒打一耙了?
钟澄替徐伯阳斟满碗中的酒,好奇地看着他。
因为眼面对沈一贯的攻击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目的就是让他自乱阵脚。
只有他自乱阵脚,才能对他产生致命一击。
所以只要沈一贯能够挺过前面这一关,那么这个结迟早也会解开。
我相信即便是沈一贯的对家,也不会天真地以为仅凭书中所写名字就能打倒他。
你怎么知道你所想的便是沈一贯所想?钟澄不死心地追问道。
一直都是你在问我问题,现在轮到我问你一个问题了。徐伯阳微微一笑,你为何会来找我?
钟澄眼神一变,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喝了口酒按下惊色:
找你?我只不过恰好在这里吃饭罢了。再说是你主动坐在我面前的。
嗯,我差点就信了。徐伯阳看见她闪烁的双眼淡淡道。
我故意选了一家偏远的客栈,来之前这里空无一人。
而且这里离京师城中心还有一段距离,谁会没事跑来这里吃东西?
呵,我正好从外地回来,路过这里。钟澄强作镇定。
在我出现之前,你明明可以斥责刚刚那群人,但你非得等我出现,在所有人都能看见你的时候说出那番话,是特意说给我听的吧?
徐伯阳说完,抿了一口面前的酒,还点了一整坛酒,太刻意了。
钟澄的表情由难看渐渐变得欣赏起他来,她将身旁的琴布掀开,将古琴轻轻置于双腿之上。
徐伯阳疑惑地注视钟澄这个行为,不理解但是却给予尊重。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琴弦,仿佛蜻蜓点水,随即在其上跳跃、滑动,宛如舞者轻盈的步伐。
随着那悠扬的琴声响起,整个客栈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音符所包裹,沉浸在她那如泣如诉的旋律之中。
琴声初如细雨轻拂,渐渐变得悠扬而深邃,宛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直抵徐伯阳的心田。
徐伯阳在她的琴声中,仿佛看见了一幅幅画面: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家家户户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田野间,稻谷金黄,硕果累累,没有冰冷的灾祸,也没有沉重的税赋。
只有孩童稚嫩的读书声和老人躺在椅子上安然怡乐的轻鼾。
一曲终了,徐伯阳宛如从梦中惊醒,重新回到了这个喧嚣的客栈。
钟澄轻轻地将古琴收回琴布之中,一旁的掌柜仍在柜台前专心致志地打着算盘,仿佛未曾被这琴声所动。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徐伯阳不禁感叹道。
钟澄的眼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熠熠生辉。
那么你为何要来找我?难道也是有人托你给我送礼吗?徐伯阳问道。
钟澄无言,只是来到徐伯阳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徐大人,老师危在旦夕,还请徐大人相救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恳求。
你老师是谁?徐伯阳手足无措,连忙问道。
郭正域。钟澄回答道。
沈鲤的门生?徐伯阳心中一动,沈鲤可是内阁大臣,沈一贯的死对头。
正是。沈阁老和郭老师都是当世大贤,奈何沈一贯那个老狐狸太过奸诈。
君子对上小人,实属沈阁老和老师的不幸,也是天下的不幸
钟澄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沈鲤和郭正域的敬仰以及对沈一贯的愤恨。
徐伯阳闻言,点了点头。他初到京师,在这里并无相识之人,调查起来颇为麻烦。
钟澄作为琴士,能够弹奏出如此优美的琴声,既可以随意出入庙堂,又可以流连于市井之间,这是难得的人脉。
钟澄,你愿助我一臂之力吗?徐伯阳问道。
钟澄愿效犬马之劳钟澄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徐伯阳笑着将钟澄扶了起来: 眼下就有一桩事情需要麻烦你。
何事?钟澄问道。
根据我的调查,京师有一个叫皦生光的,似乎和这件案子有些关联。
但此人行踪十分隐秘,你能否帮我寻到此人?徐伯阳说道。
这有何难?跟我来。钟澄自信满满地说道。
于是,徐伯阳跟着钟澄来到了一家赌坊。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而赌坊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三教九流皆在其中,喧嚣声此起彼伏。
一个伙计连忙上前招呼: 两位客官,想玩点什么?钟澄摆了摆手,拿出一枚银色铜板递给伙计。
伙计仔细检查后,打量了钟澄和徐伯阳几眼,然后让他俩跟着自己往后院走。
伙计掀开布帘,徐伯阳窥探到后院一角。
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俨然是一个秘密的小集市。
里面的人丝毫不比外面的赌客少,甚至更加鱼龙混杂。
一枚铜钱只能进一人。伙计拦住了徐伯阳。
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进去拿到消息就出来。钟澄说道。
徐伯阳点点头,在赌坊内随意找了一个有椅子的角落便坐了下去。
公子,可愿赏脸?
突然,一个装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腰肢轻摆,如蛇般蜿蜒向徐伯阳靠近。
吓得徐伯阳连忙摆手,神色慌乱。
公子,此地玩乐,无所不包,无所不能。
她宛若一条滑腻的水蛇,瞬间缠绕上来,纤纤素手轻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几分柔情。
徐伯阳双手紧握椅柄,紧张之情,即便是刑部大牢中的严刑拷问也无法比拟。
公子,可要一张转运符,保您鸿运当头?
正当徐伯阳手足无措之际,一名孩童如灵猴般窜出,以身体为盾,将女子与徐伯阳隔开。
买……买徐伯阳如遇救星,猛地站起,手忙脚乱地掏出铜板,换取了孩童手中的符纸。
臭小子,敢坏我好事,我饶不了你女子怒目圆睁,扬起巴掌欲向孩童挥去。
孩童扮了个鬼脸,如同狡黠的耗子,一溜烟逃出赌坊,女子紧随其后,紧追不舍。
徐伯阳望着这一幕,摇头叹息,心中生出几分对孩童的怜悯。
还愣着干啥?钱袋子都被偷了
旁边一赌客提醒道,徐伯阳一摸怀中,钱袋子果然不翼而飞
是那姑娘偷的?徐伯阳惊愕不已。
哼,一看你就是新来的,他俩是串通好的,用这法子不知偷了多少人的钱袋,还不快去追,一会儿就真没影了。
徐伯阳一回头,那一女一小果然无影
4.
他并不在意钱袋中的银两,而是钱袋里那枚夫人的小耳饰,意义非凡。
赌坊之外,暮色四合,徐伯阳见那孩童与女子钻进一条小巷。
站住,别跑
徐伯阳边喊边追,小巷曲折蜿蜒,好在徐伯阳身手敏捷,每次都能在拐角前捕捉到他们的踪迹。
转过最后一个弯,徐伯阳仿佛踏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泥泞不堪,积水四溅,留下一个个肮脏的脚印。
两旁是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地上散落着老鼠和虫子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
徐伯阳惊讶地发现,这里几乎不见年轻人的身影,只有一些年迈的老者,衣衫褴褛,眼神空洞地坐在路边。
他并非未见过此等景象,而是未曾料到,在这皇城根下,繁华的北京城中,竟隐藏着如此阴暗的角落。
趟过积水,徐伯阳来到一处破败的小院,墙壁几乎崩塌,房间内的一切隐约可见。
光秃秃的墙壁,除了一张冰冷的石床和一盏微弱的煤油灯外,别无他物。
徐伯阳隐约感到头顶有异物落下,连忙侧身滚开,一张由粗麻绳编织的大网落在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那妖娆女子与孩童在一旁唉声叹气,见被徐伯阳发现,拔腿欲逃。
徐伯阳却不急于追赶,而是向屋内走去,因为他听到了屋内传来的虚弱咳嗽声。
他刚欲进屋,衣角却被狠狠拽住。
有事冲我来一道稚嫩的孩童声传了过来。
谁料徐伯阳并非文弱书生,反手一擒,便将孩童与女子按在了墙上。
偷东西还振振有词?徐伯阳的双手如铁钳般坚硬,令二人动弹不得。
哎哟,这小子看似瘦弱,怎地力气如此之大女子疼得龇牙咧嘴,表情扭曲。
还你钱袋,放过我和我姐姐
闻言,徐伯阳才松开二人,她们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人,您没事吧
钟澄背着古琴,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徐伯阳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会知道我在这儿?徐伯阳问道。
这两姐弟是赌坊的惯犯,怪我刚才没提醒您,请大人责罚。钟澄欲跪,却被徐伯阳扶起,此事与你无关。
听见钟澄对徐伯阳称呼大人,这两姐弟顿时乱了方寸。
女子哪还有赌坊中的妖娆模样,连滚带爬地跪在徐伯阳脚边,祈求他大人有大量。
女子见徐伯阳神色凝重,误以为他不肯原谅自己和弟弟,死死拽住他的腿不放。
小弟,快带奶奶走
大人……钟澄见状,心生怜悯,欲为这两姐弟求情。
徐伯阳朝钟澄摆了摆手,缓缓蹲下,手中钱袋轻轻抛动。
说清楚为何偷钱,我便既往不咎。
徐伯阳与钟澄被这两姐弟请入屋内。
只见石床上躺着一位老妇,面容枯槁,皮肤褶皱如纸,仿佛一具白骨上覆盖着一层薄皮。
你奶奶患了什么病?徐伯阳问道。
不知道,奶奶两年前病倒后,便一直卧床不起,身体日渐衰弱,全靠药物维持生命。
为了给奶奶治病,我们姐弟俩只能出此下策。女子神色黯然,孩童也沉默不语。
为何不向此地官府求助?这可是京师重地徐伯阳疑惑地问道,却只换来孩童恶狠狠的目光,如利箭般穿心。
那得问问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孩童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恨。
小明,不得无礼女子慌忙捂住孩童的嘴,向徐伯阳连连赔罪,神色间满是惶恐。
看见孩童这个反应,徐伯阳大致明白,重重叹了口气,看来官府并没有理会这些事。
一想到粮仓里储放得生霉的粮食,再看看这对姐弟,徐伯阳心里五味杂陈。
他缓缓起身,坐到老妇床边,轻轻握住她那双仿佛一捏即碎的手。
小明……你叫皦生明?钟澄惊讶地看着孩童,一旁的女子眼中闪过疑惑,你怎会知道我弟弟的名字?
那你叫皦春竹?钟澄接着问道。
你……你如何知晓我们姐弟之名?女子声音颤抖,满是不可思议。
钟澄并未回应,而是悄悄来到徐伯阳身旁,低声耳语:
大人,此处便是皦生光的家,这对姐弟正是他的弟妹。
你们的大哥皦生光,此刻身在何处?徐伯阳的声音平静而深沉。
什么皦生光,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皦春竹的眼神闪烁不定,语气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钟澄欲争辩,却被徐伯阳制止。
他从钱袋中取出一枚耳钉,这是徐伯阳出行之前,妻子特意交给他的信物,希望他能早日归家。
随后,将钱袋轻轻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踉跄着走进这间破败的屋子。
哥,你回来了皦生明激动地迎了上去,接过他手中的药包。
对不起,钱都用完了,明天可能买不起药了。男子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与自责。
没事,哥,你看这是什么。皦生明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皦生光眼前一亮,急切地追问其来源。
皦春竹告诉他,这是那位姓徐的大人赏赐的。
皦生光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们还是找上门来了?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春竹,你和生明照顾好奶奶
皦生光来不及解释,转身欲走,却发现徐伯阳与钟澄已站在门外,等候多时。
皦生光吓得连连后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皦生光,我想与你谈谈,关于那续忧危竑议。徐伯阳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皦生光试图逃避。
徐伯阳不再废话,反手将他按在地上。
一旁的姐弟吓得尖叫连连,想要帮忙却被钟澄拦下。
此事关系重大,你若不说,迟早会招来杀身之祸。徐伯阳加大了力度,皦生光疼得几乎要咬碎牙关。
我……不知道皦生光仍然嘴硬。
徐伯阳松开了他,看着皦生光宁愿忍受断臂之痛也不愿透露半点信息,心中明白,这背后定有一股庞大的势力在威胁着他。
皦生光,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再不说,无人能救你徐伯阳的声音中充满了威严与决绝。
见徐伯阳并无恶意,皦生明和皦春竹也开始劝说起来。
你们懂什么这是诛九族的大罪皦生光对着姐弟俩怒吼道。
突然,床上的老妇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吓得三人连忙压低声音。
皦生光,你若告诉我真相,我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离开这个地方?我能去哪?不过是换个贫民窟罢了。
面对徐伯阳开出的条件,皦生光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死也不肯说吗?徐伯阳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死也不说。皦生光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们走。徐伯阳没有再多言,带着钟澄离开了这间屋子。
钟澄满心疑惑,找人的是徐伯阳,如今人找到了,要放过的也是他。
从头到尾,她并未见徐伯阳施展任何手段。
区区一个书生都拿不下,这让钟澄不禁开始怀疑起他的能力来。
5.
钟澄,看来此事背后还真不一定就是沈一贯在搞鬼。徐伯阳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能把皦生光吓得宁死也不肯透露半点信息。
在整个大明,能有此等手段的人屈指可数。
他不说,并不代表隐藏的就是真相,还有可能是扳倒某一方势力的关键证据。
你的意思是,妖书案的主谋并非沈一贯?
钟澄惊讶地看着徐伯阳,只见他面容专注,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你难道怀疑沈鲤沈阁老?钟澄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也不愿这么想。徐伯阳领着钟澄来到一家街边小店,语气坚定而执着。
沈阁老乃当世大贤,当年首辅张居正权势滔天,多少人趋炎附势,唯有沈阁老不为所动。钟澄神情激动。
所以你想说什么?
徐伯阳细心地擦拭着筷子,递给钟澄,试图平复她的心情。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沈阁老
早听闻京师有一名小吃,名曰包儿饭,源自皇宫大内。今日终得一试,实乃可喜可贺。
徐伯阳没有理会钟澄,舔舐着嘴角,看着老板端来九碟小菜,两碗白米饭。
一碟白菜、一碟酸菜、一碟莴苣、一碟精肥肉、葱姜蒜各一碟,还有一碟酱料。
徐伯阳看得目不暇接,他用湿布擦了擦手,开始专心致志地做起包儿饭来。
钟澄凝视着面前的徐伯阳,心中无奈如潮水般涌动。
莫急莫急,且先享用这美食。徐伯阳将精心包裹的饭食递予钟澄,脸上带着几分悠然。
大人真是好兴致,案子稍有进展便陷入僵局,我这心中愁云密布,实难下咽。
钟澄愁容满面,将手中的包儿饭轻轻置于桌上,那愁绪仿佛凝固了空气。
退一步,方显天地宽广,逼人太甚,未必是福。
徐伯阳大口咀嚼着包儿饭,嘴角沾满了油渍,却显得毫不在意。
此言何意?钟澄疑惑地望向徐伯阳。
你瞧我如今权柄在握,百官避让,实则已成众人之靶,刀剑所向,他们正盼着我出错呢。
徐伯阳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却藏着几分苦涩。
这与案子又有何干?钟澄愈发不解。
此案犹如鲨鱼之池,皦生光便是那引发鲨鱼狂暴的鲜血,而他人则成了岸上静待捕鲨的渔夫,是成为鲨鱼还是渔夫,只在一念之间。
徐伯阳双手油腻,面前的小菜已被他一扫而空。
您的意思是,还有人盯着皦生光?钟澄心中一惊。
自我们踏出客栈那刻起,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明的、暗的,乃至九天之上的,皆在窥视。
徐伯阳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
6.
大明宫,翊坤宫内。
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身着锦绣,慵懒地躺在凤床之上,屋内火炉熊熊,热气蒸腾,与外界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娘娘,郑大人传来消息,皦生光已寻得,请示是否动手。一名侍女低声禀报。
告诉舅舅,即刻动手,莫让徐伯阳将他带走女子的声音冰冷而决绝,瞬间,大殿内弥漫起一股肃杀之气。
京师青云阁。
文人学士汇聚一堂,吟诗作赋,风花雪月,一片祥和。
然而,在顶楼包厢之中,却是另一番景象。这里静谧无声,只有茶碗中的白雾缓缓飘散。
列座的皆是六部三司的重要大臣,他们焦急地等待着,神色凝重。
突然,一名歌女推门而入,挽着古琴,带着舞女步入包厢。
大人,我们的人找到了皦生光。歌女盘腿坐在青须老人身旁,轻声说道。
青须老人微微点头,环视众人,缓缓举起手中茶杯。
沈鲤沈阁老素日对我们寄予厚望,如今遭遇此等危机,我等理应全力以赴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众人举杯,眼神坚毅,仿佛已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与此同时,五城兵马司。
另一批六部三司的人也在激烈讨论。
一名差役急匆匆地闯入,带来了皦生光的消息。
众人屏息凝神, 只因那沉默望月的身影散发出骇人的杀意。
三司六部,几乎将我们团团包围。徐伯阳以碗具为六部三司,九个碗围成一圈,形象地展示了当前的局势。
这皦生光究竟有何秘密, 竟能让整个大明官员如此看重?钟澄不解地问道。
这或许只能问那放血之人了。徐伯阳摇了摇头,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
突然, 一阵骚乱传来,正是皦生光所居之处。
出事了,大人,要上吗?
不着急,囊中羞涩,帮我结账
徐伯阳身形一跃, 却向反方向奔去。
钟澄大惊,以为徐伯阳要冲上去抢人, 却见他竟是逃跑,心中虽不解, 但也放下银两紧随其后。
皦生光背着年迈的奶奶,带着弟妹在夜色中狂奔。
身后, 刀光闪烁,他不敢回头。
这条街道比其他街道更早地陷入了沉寂, 往日的繁华此刻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他们匆忙的脚步声回荡在夜空中。
黑衣人紧追不舍, 房檐之上更有无数双眼睛暗中观察。
他们的目标始终锁定在那个摇摇欲坠的瘦弱书生身上。
皦生光体力不支,重重摔倒在地。
皦生明与皦春竹的绝望呼救声在空中回荡,却无人回应。
皦生光绝望至极,心中暗自思量,若能将实情告知徐伯阳,或许还能换得一线生机。
冬风萧瑟, 枯叶纷飞,持剑黑衣人步步紧逼。
无论皦生光如何驱赶, 两姐弟始终不离不弃,紧紧依偎在他身旁。
月光之下,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发出骇人的银光。
屋檐之上, 一名黑衣人悄悄来到领头人身边。要抢人吗?他低声问道。
领头人仔细观察着下面的情况,示意手下做好准备。
而另一侧屋檐上,同样有人拔剑注视着皦生光。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