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照旧把我一个人留下，就匆匆出门去接小孩。
我低血糖犯了，晕倒在了老板家的厨房，还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西红柿酱，糊了我一脸。
刚好老板带着律师回家谈事情。
躺在厨房里的我，伸着手想要叫老板给我一颗糖。
这时候却意外听见老板和律师的谈话。
刘律，有几个员工年龄大了，我不想要了，怎么裁掉，还不用付赔偿金。
1
『何总，如果走正规流程，按照劳动法赔偿金是必须要给的。
刘律，少来这套。现在的私企有几个给赔偿金的。你就直说吧，要怎么做。客厅里传来何总不耐烦地声音。
刘律师轻咳嗽一声，如果员工自行离职，拿到辞职报告，他们就想告也没法告了。
何总轻笑一声，拍了拍刘律师的肩膀，这我当然懂，其他人还好说，就是我们办公室那个小刘，我天天叫他修下水道，叫他跑腿送资料。在同事面前骂他，他就是不肯辞职。
我晃了晃脑袋，大跌眼眶，老板口中的小刘就是我。
他原来早就想辞退我了，我对他这么忠心，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这么无义。
原本也只是觉得他抠搜，没想到人后竟然是这幅嘴脸。
这个人工作出过什么差错吗?客厅里传来律师的声音。
『到是没出过什么错，工作能力也很强。原来项目启动的时候，需要开发员，所以是花高薪聘请来的。现在项目到后期运营了。随便找个便宜的大学生维护就可以了。已经用不到了。』
卸磨杀驴，我气得真想原地开骂。
可熬夜加班熬成低血糖的我，此刻只能趴在地上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身体。
这里还有份名单，你看看。何总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他显然没有注意到在厨房扭曲的我。
其他人还好，就是这个孕妇，要特别注意点。
没事，我打算给她多安排点活。扛不住，她肯定就辞职了。
公司都是跟着他干了十年的老人，背地里这么算计人，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我感觉喉咙里像堵着一块什么，瞬间就像吃了一口屎一样恶心。
我拼劲力气扶着柜子扒拉到门口。
老板正在吃山楂糖，他和律师侧目看见了一身西红柿的我。
我用舌头舔了舔嘴边的西红柿酱，盯着老板手里的糖，经量让自己保存体力。
小……刘。
糖……
我刚想松开门，脚下却轻飘飘的，刚才爬起来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耗尽了。
我踉踉跄跄地冲向他们。
给我……吃……
刘律吓得跳到了沙发上，拿抱枕抵在了胸前。
老板太胖了，他还没来得及爬上去，就被刘律一脚踢了下来。
我冲上去，一口咬住了老板手里的山楂糖。
舌苔混杂着酸酸甜甜地味道，吞进胃里。
我蹲在地上，一连吞了几颗糖。终于缓过来了。
这才发现他俩站在沙发上，抱在一起，正一连惊恐地看着我。
我拿起桌上的纸擦了擦身上的番茄酱，把脏纸揣在怀里，冲他微微一笑，摆摆手。
何总，下水道通好了，我先走了。
2
回到家里，清理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我拿的纸，是裁员名单。
名单上还有几个熟人。
我心想反正要被裁了，也不知道明天去要面对什么刁难。
我索性把裁员名单发给了公司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
顺带着把自己听到的谈话浇油添醋，浓墨重彩地描述了一番。
发完，我就有点后悔了。恶心完自己，还去恶心别人到底是不好的。
万一有人打小报告呢，毕竟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
我还没拿到赔偿金呢，这么早就暴露会不会不太好。
第二天一早，我忐忑得回到公司。
公司一切照旧，我回到工位上，松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让老板忍无可忍，逼他辞退我。
这时我才发现周围的工位上不见一个人。
直到 8 点过 10 分，人力小姐姐才迈着猫步走进了办公室。
之后其他同事才缕缕续续走进办公室。
几个月前，在老板的各种刁难下，保洁阿姨辞职了。
老板要求员工必须点打卡上班，然后一起打扫办公室卫生。
我回头看着工位上，喝着豆浆，啃着烧烤的同事。
平时这个时候，办公室已经开始了打扫卫生了，可是今天大家怎么都一动不动得。
我向四周望了望，大家都没有动的打算。
还有几个老员工，在工位上嗑起了瓜子。
就连最前排坐的着的，陪着公司兢兢业业多少年的库管大叔，也刷起了抖音。
会议室后面，还有几个年龄大一点的女同事跳起了广场舞。
我张着嘴，看着如此匪夷所思，美妙的画面。
这时候老板进来了。
老板见了显然有点生气，他拉着脸，你们是来上班的，还是来逛菜市场的。
大家听了都收敛了许多。面带微笑地说，何总早。
然后拿起扫把开始打扫卫生。
我看着库管大叔拿着脏拖把二话不说，在地上画起了胡子。
几个女同事，拿着脏抹布一边唠嗑，一边在老板的收藏品上拼命抹。
财务的小姐姐干的最为卖力，接着满满几盆水，生怕办公室的盆栽干死，死命的灌。
人力小姐姐把前几天收的辞职报告还给了辞职的同事。
她笑对他们说，要不要在考虑考虑，牛马被辞退，还有饲料可以拿哦。还是懂点法律比较好。
同事们见了都笑起来，我瞬间明白过来了。老板和律师恶心人的谈话，估计早就传遍了公司。
从那天起，同事们就好像无所畏惧一样。他们还彼此拿工资互相调侃。
要知道老板最忌讳员工之间问彼此的工资，可是要求财务绝对保密的。
可现在，他们都按照工资称呼对方，比如月薪三千的实习生小马，就叫马 3 千，月薪四千的行政小姐姐，自嘲自己是吴 4 两。月薪五千四的库管大叔，自称李五四。而我叫刘九九。
于是，那天早上起，大家在欢声笑语中，明明可以干一个小时的卫生，直接干了 2 个小时才收拾干净。
老板气得嘴都歪了。
3
从那天起，公司的地面就没干净过。老板的收藏品上也渐渐镀上了一层黑糊糊的不明物体。
办公室的盆栽也在财务小姐姐每天不屑的努力下，变成了植物标本。
整个公司笼罩着一派万物凋零的感觉。
很快何扒皮就受不了，他命令大家把自己的工位都收拾干净，每个人认领几盆花。
谁的工位不干净，花养死了就罚款 200。
从那天起，办公室突然变得干净了许多，新采买的盆栽再也没有惨遭过毒手。
但是老板办公室几盆昂贵的盆栽还是没逃过恶运。
由于大家都懒得料理。
很快那些金钱树，方来财，富贵竹都枯枝烂叶的在他的办公室张牙舞爪。
却每次都在奄奄一息时，被大家救活，就那么奄奄一息的苟延残喘着。
有一次何扒皮邀请客户来公司参观。
他让实习生马三千把那几盆难看的花移走，换上几盆好看的。让大家提前把卫生搞好，绝对不能有死角。
于是客户还没进门，就看见公司前台放着几盆张牙舞爪、一派萧条枯枝烂叶的盆栽。
老板刚要发火，就发现门口地上到处都是垃圾和瓜子皮子。
他脸上挂不住了，他刚要发火。却看见员工们正提着拖把和抹布，在卖力的搞卫生。
有的甚至把掉灯都拆下来，在冲洗。
何扒皮忍着怒火，尴尬地把客户领进自己的办公室，却发现自己办公室到处都摆着浑身都是刺的仙人掌。
那天的生意不出意外的没有谈成。
何扒皮气愤地冲进财务室，对着老会计吼道，这个月工资，给我一人扣五百，各部门领导各扣 1000。
老会计带着一副老花镜，此刻正在用电钻卖力地给凭证打孔。
电钻巨大的响动，震得人耳膜生疼。
撒，何总，你说撒?
我说所以参与的人，都给我扣钱。何扒皮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得。
老会计扶着眼镜，拿着电钻，何总，凭证装订机也该换了，经费你还没批呢。
何扒皮气愤地一脚踢翻了门口一个纸盒。
只听纸盒里，传出一阵砰砰砰砰，瓷器碎裂的声音声。
呀，何总，这可不敢踢啊。这是你收藏的明清时期的花瓶啊。行政小姐姐连忙跑过来捡碎花瓶。
何扒皮听了脸都气绿了，他妈的，谁把这个放着的。给我卷铺盖滚蛋。
大家都露出了欣喜地表情。
是我，不小心放的。行政小姐姐露出悔恨地表情。
胡说，明明是我移到那的。库管大叔生怕丢掉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
不，不，其实我也参与了。
同事们都勇于承认，差一点就把快开除我呀，写在脸上。
老板想起律师的话，开辞退员工是要付赔偿金的。而且花盆是他自己踢碎的，也没法要求他们赔偿，他只能愤怒地走了。
4
下午午休没过，他就找人给办公室四周都安上了监控。
当然这个摄像头没几天就坏了。
倒不是员工弄坏了，只是因为便宜。
于是行政小姐姐又去申请了一个性价比高一点的监控。
却因为存储空间有限，只能保存一天的。
何扒皮又被迫掏了好几千，升级扩充容量。
为了防止大家工作时间偷懒，逼着大家辞职。
何扒皮每天都会在监控里，观察大家有没有认真干活。
还会不定时，在监控里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表示他就像天眼一样，时刻在盯着大家。
有天早上，新来的实习生一来办公室，没有第一时间搞卫生。
他吃了两口早餐，就被何扒皮在监控里点了名。
小杨，其他同事都在搞卫生了，就你坐着呢。怎么这么没眼力劲。
小杨吓得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他四处看了看，没看见老板。
周围也没几个同事，他不知道这时候大伙都拿着拖把和抹布，在厕所里唠嗑，在过道里，啃着自己的大饼。
小杨找了几圈，都没发现老板，却能听见老板的声音。
还以为自己撞了邪。
第二天他就递了辞职报告。
老板有点不高兴，因为小杨很便宜，只要两千的饲料。
他还想重点培养下小杨，让小杨跟着我学习，替代我这个刘九九。
于是老板慈眉善目地问他原因。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肯说，公司不太干净，他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人力小姐姐看了一眼旁边不太干净的东西。
见老板拉着脸不说话。
决定还是放过这个单纯的孩子。她带着小杨去办了离职手续。
5
何扒皮自那以后，很少在监控里说话。
他会在大会上，对不满意的同事提出严厉的批评。
谁上厕所久了，女同事谁上班时间多看了一眼镜子，多看了一眼手机。他也会在大会上点名批评。
每次他在大会上讲完话，都会要求我们必须要鼓掌。不然会被批评不尊重他。
于是那天大会上，他刚说完，吴莉莉上班时间一直在照镜子。
下面一阵鼓掌声。
魏涛，上厕所上了 20 分钟。
下面又一阵鼓掌声。
他气得脸都绿了，别鼓掌了，以后谁上厕所时间超过 10 分钟，扣 200。
好好，好。下面一阵欢呼声。
当然这还没完，他还非逼着行政小姐姐，登记员工上厕所的时间。
还要作出上厕所排名登记，时间最长的那个人也要被扣 200 块。
行政小姐姐自此荣获了厕长的尊称。
当然何扒皮恶心的事情没少干，他连厕所手纸都不愿意买。要求员工自带手纸。
他把买的手指和洗手液，藏在自己办公室里，还上了锁。
有一次，他上厕所没带手纸。
他发消息给让马三千，让马三千给他送手纸。
马三千说他也没带手纸。
老板骂他蠢货，让他去问别的同事要手纸。
大家一听是何扒皮在要手纸，纷纷把手纸收进了抽屉里。
马三千没办法只能给老板发消息，何总啊，您在坚持一会，我这就去楼底下买。
刚好那天电梯维修，马三千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回来。
何扒皮就在厕所蹲了一个小时，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双腿直达哆嗦。
何扒皮的大名也被挂上了本周上厕所名单的榜首。
老财务也毫不留情的给何扒皮扣了 200 的上厕所费。
何扒皮觉得很丢面子，在周会上，狠狠地批评马三千不懂变通。
马三千一脸委屈，指着被他锁起来的手纸。
何总，厕所没手纸都怪我哦，你要腿麻了，不会用手擦吗?
大家在台下热烈的为他鼓掌。
第二天马三千就辞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