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去世后变成弹幕了

每当我即将有新的恋情苗头，他都会飞速滚动。

草，老子是死了又不是和你分手了

你不许谈别的男朋友，你只能有我一个

我也很热衷于找不同的男人逗他。

可最后。

那个一直以来上蹿下跳的弹幕却只留下两句话——

那个男的不错，就他吧。

至少他能替我抱抱你。

01

我被推到了正在唱歌的吉他手身上。

英俊的男人耳垂通红，双手下意识揽住我的腰，可我还是没站稳倒了上去。

手下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手感像是又硬又软的史莱姆。

男人发出一声奇怪的闷哼。

周围是阵阵起哄声。

其中我的队友喊的最大声。

我垂下眼眸，对着吉他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慢慢悠悠地起身，他的脸更红了。

我去了趟洗手间。

喊的最大声的队友跟了过来。

年年，我觉得周涣不错，人家作为新星乐队香饽饽，无视周围数不清的告白，勤勤恳恳追了你大半年，你再不心动可就太假了。

我没说话，只是对着镜子补口红。

口红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会儿只剩下个色号尾巴，几乎旋转不出来了。

队友一把夺过我的口红，掰正我的肩膀，让我正视她。

这个口红，还是你那早死的前男友送的吧，我上网搜了搜，一支才九十块钱。

周涣家境好，听说父母是从商的，他玩儿吉他只是兴趣，随随便便就能给你买任何大牌，你就非得给那个死抠男守寡。

嗯，是挺抠的。我附和队友，但还是伸手拿走她手上的口红，小心翼翼地合上口红盖，收回斜挎包中。

见我油盐不进，队友深深叹了口气，但依旧不放弃:

你再考虑考虑，和周涣在一起，对你不温不火的事业也有好处。

出道成团比赛可就定在两个月后了。

这次不成功，咱们都得打包滚回家。

我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吵死了。

都看不过来了。

我侧过头。

眼前一片弹幕正在飞速滚动，滚动速度堪比打游戏骂街。

查年你不愧是姓查，你可真渣啊

你男人这才死了多久，你就看上新的男人了他长得有我帅吗?有我细心吗?有我懂你吗

我是死了又不是和你分手了

你刚刚摸他哪儿了???他是不是起来了???草这个死男人

查年你回答我

那么气啊?我拉长尾音，侧倚在盥洗池边缘。

今天我刻意画了上扬的眼线，大而亮的双眼显出了不符合气质的魅惑。

那你倒是别只看着，过来把我带走啊。

滚动的弹幕停顿了一瞬。

又很快被新的句子填满。

你不许谈别的男朋友，你只能有我一个

这个男的不好，追个半年就叫勤勤恳恳了?老子当初可是追了你整整七年

我堂堂长安街一霸，最美好的年华可都折在你身上了。

你说好的，查年，你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的。弹幕后面还跟了个倒着笑脸的象形符号，像是对我的鄙视与控诉。

: ）

显示出发弹幕的人此时此刻极度不开心。

我实在没忍住，弯了弯眼睛。

一如既往的可爱。

我再考虑考虑。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本就整齐的刘海，我轻笑:

不得不说，那个吉他手颜值还挺高的。

啃一口不犯法。

弹幕发火了。

查年

渣年

渣女

02

重新回到包厢，我心情好多了。

我没回来，也没人点歌。

周涣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他伸手把话筒递给我。

年年姐，今天你是主角，寿星不在，我们可不敢造次。

说话时，连带着经纪人都在紧张地盯着我看。

其实我心里清楚，我们这个团不温不火了三年，公司发了最后通牒，这次再不拼出点成绩，就直接原地解散。

团内成员都需要支付大量的违约金，而经纪人也会被开除，或者送去不知名的小地方谋生。

由于我们不出名，炒作都没有人愿意合作。

周涣作为刚火了不久的乐队扛把子，背景又强，是为数不多有名气，还愿意帮忙的。

可以说，周涣是我们这个公司边角料唯一的希望。

而恰好，周涣对我一见钟情。

在场所有人都在撮合我和周涣。

除了我的弹幕男友。

他像个话痨，以文字的形式漂浮在周涣身边，发出啧啧感叹。

看看这头发，黄毛，看过一句话没，不能相信黄毛。

瞧这脸，细皮嫩肉的，晒不了一丁点太阳吧，他能陪你玩你最喜欢的爬山吗?能陪你去各地体验极限运动吗?

哟哟哟，眼睛都发光了，这是个弟弟吧，那啥都控制不住，姐弟恋我不赞同。

你也比我小。我瞥了弹幕一眼。

弹幕立马转了个弯。

我那能一样吗?我们是同一天出生的，我只比查年女士晚出生了 0.23 个小时，严谨来说，我俩同岁

然而周涣是看不见弹幕的。

他自然以为我在和他对话。

他薄薄的面皮又泛起了微红。

我是比年年姐小两岁，但是这并不影响……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话，但我听懂了。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队友欣慰地频频点头，她以为我终于想通了。

年龄不是问题，哈哈哈只要能对我们查年好，未成年都可以

未成年犯罪啊旁边人怼怼她的细胳膊。

周涣也跟着腼腆地笑了起来。

而我却是望向突然沉默的弹幕。

我摸了摸脖子那根被串成项链的戒指，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先行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那死的早的爱人也今天生日，我先回去陪他了。

说完，我放下话筒，拎起挎包往外走。

周涣与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经纪人尴尬地打着圆场。

周涣问:

年年姐还没忘记他吗?

经纪人回答:

快了。

队友搭腔:

你别担心。

迟早会忘的。

这个世上就没有长情的人。

03

这会儿正是入秋，我只在长裙外套了件薄款针织外衫。

夜间降温，与空气接触的皮肤泛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我环抱着胳膊，上了桥，就蹲下不走了。

几分钟后，弹幕出现了。

不冷吗，站在桥边吹风?

感冒怎么办?你那么懒，可没有人每天晚上给你煮姜茶喝了。

快叫辆车回去查年

我鼻音嗡嗡地问他:

你生气了?

弹幕立马回复:

怎么可能

我一个连实体都不存在的东西，能生什么气?

听话，快回去，你穿那么少，感冒怎么办啊……

我却笃定道:

你就是生气了。

你刚刚都没有说话。

我本来就没法说话啊……弹幕停顿，又发送了一句。

我只是很想你。

我很想当着那个男人的面，把你拽进我怀里宣示主权，大吼，我林添才是你的男人，你们都不许打我老婆的主意

可是最后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连最基本的抱抱你都做不到。

我仿佛能透过弹幕，看到林添委屈的表情。

看到他漂亮的眉头皱起来，无奈却又只能宠着我。

但很快，他就驱散走了这些情绪，也许文字本就表达不出他这会儿的真实情感。

好了好了，今天是你我的生日，别说这些丧气话啦。

快回家，查年，有惊喜。

他说的是家。

不是宿舍。

这句惊喜，也总算是让我回了神，我搓了搓冻僵的手臂，扶着护栏站起来。

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市中心的房子太贵，我和生前的周涣拼死拼活，也只买得起远郊的一间四十平小窝。

但好在，是真正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远远就看见一个背着送货箱的黑色人影，在家门口打转。

他脸色不耐，可在看到我时，又专业地摆出了笑脸。

您就是 401 的户主吧，这是林先生提前一年给您定的生日蛋糕，31Cake 在这里祝您生日快乐。

老房子走道没有窗，蛋糕纸盒都被冻上了一层寒气。

我愣生生地接过。

完成任务的送货员快速地跑了，他并不想过多停留。

我边开门进屋，边询问弹幕:

提前一年?预定费很贵吧。

林添死后，我经常睹物思人，有次甚至伤心过度晕死过去，好在被联系不到我，前来寻我的经纪人发现。

这件事过后不久，经纪人就强行安排我住回了宿舍。

但我还是会时不时回来这里打扫，以至于家的模样仍与我和林添同居时那会儿一样，连家具摆放的位置都一样。

我拿了那双林添给我买的毛拖鞋穿上。

弹幕的文字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还好，你男人有钱。

再说，我和你生日同一天，也等于给我自己定了蛋糕，一箭双雕，划算。

你是不是藏私房钱了?我嘟嘟囔囔的，把蛋糕放在饭桌前，打开，点上二十五岁的蜡烛。

唱首生日歌吧。我说。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他连发了两遍，就等于唱了两遍。

林添还特意用上了不同的标点符号，来显示出他波动的语气。

我好似真的透过这些文字，看到一个留着黑色碎刘海，眼瞳晶亮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他不算特帅那一挂的，但是胜在五官清隽，组合起来格外舒服。

此时此刻，他正敷衍地勾着唇，曲起食指点我的脑门。

生日快乐啊，我的年年。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又少掉一年。

能不能说点好话。我却往常那般和他斗嘴，又忍不住凝了笑。

也祝你生日快乐，林添。我说。

鼻头酸涩。

眼角泛起泪花，让我险些看不清面前的蛋糕。

看不清蛋糕正上方，互相拥抱着的迷你小人。

我强忍着，切开蛋糕，放在空盘，递到空无一人的对面。

第一块给你，可别再说我每次都抢走你的第一次了啊。

预想中的嘴贫没有出现。

弹幕嗯了下。

给我发了个微笑的颜表情。

: ）

04

我和林添聊了一个晚上。

明明兴趣爱好不一致，我们却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到后面，我困的直打瞌睡，却还是舍不得闭眼睛。

毕竟能和林添这样安静在一起的时光，我不想浪费，就好似他仍在我的身边躺着，哪怕困到极致，也还是会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我。

包容着我的任性，接受我的撒娇。

最后实在累了，也只是下意识将我搂在怀里，干燥温热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我的后背。

我憋着笑，满足地将头蹭在他的胸口，头发丝落在他的下巴颏，他在睡梦中痒痒的直皱眉。

林添，你是在哄小孩儿吗?我用气音小声逗他。

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

睡吧。

弹幕主动结束了话题。

却没有等来我的回答。

我还是闭上了眼睛，鼻尖翕动，呼吸均匀。

……

我做了梦。

梦到了林添刚出意外的那段时间。

我度日如年，用酒精和香烟麻痹自己的灵魂。

胃痉挛，在地上疼的打滚。

却再没有一双手带着愠怒又无可奈何地替我揉肚子。

耳边的训斥也消失了，周围静的可怖，诡异的黑色将我层层围裹。

就这样在黑暗中躺了数十天。

一束刺眼的光亮强行挤入我的视线。

那是一排又一排奇怪的文字，争先恐后地来回滚动。

可以看出，语气不怎么好。

查年就知道你照顾不好自己。

你就懒吧，冰箱里给你包的水饺，你拿出来过水就能吃了啊，不是说好戒烟戒酒了吗?地上这是什么?

查年，你这让我怎么能够放心……

熟悉的语气，以文字的形式出现。

如同林添平日生活中那样叮嘱。

我喃喃:

林添……

是你吗……

嗯，是我。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