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刷的黑漆,只上了一半。上半截乌沉沉的,吸尽了残光,像个深不见底的洞口。下半截还是原木的本色,裸露着粗糙的木纹,散发着阴凉的、带着土腥气的木香。张老倔佝偻着背,站在寿材旁,一根枯瘦如老树根的手指,无意识地刮擦着棺木边缘。指甲缝里嵌满了黑漆,像凝固的血痂。指尖传来的触感,是冰凉的滑腻,还有木刺的毛糙。他刮一下,停一下,浑浊的眼珠盯着棺木内壁那片未上漆的、惨淡的浅黄,仿佛在丈量自己躺进去的尺寸。每一次刮擦,都带下一点半干的漆皮,像揭下一小块陈年的疮疤。
灶房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是寿桃。王婆蒸的。十几个白胖的面团子,顶着蔫软塌陷的红点儿,孤零零地挤在堂屋正中的仙桌上。那点虚假的喜庆红,在昏沉的光线下,透着一股子溃败的惨淡。几只绿头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