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我跟和烟桐相处得还算是不错,听见下人来报的时候,他正在教我玩羊拐。
我总也玩不好,逗得他一边说我笨蛋一边乐得在床上打滚。
叫一个傻子连着嫌弃了一整天,我把手里的羊骨往边上一丢,背过身生闷气。
现在我差不多能够摸清和烟桐的脾性了,什么时候必须顺着他、什么时候可以逆着他,基本不会触了他的逆鳞。
不光不会,有时候还能叫他觉得我是个不错的玩伴。
比如说此时此刻。
他见我有点恼了,背对着他,仍然笑着伸手过来戳我腰: 小气鬼。
我躲开他的手,接着转了转身子,还是不说话。
虽然我看不见背后的动作,但是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和烟桐应该是正在琢磨怎么逗笑我。
从前,我顶瞧不上书里那些娇柔做作,故作姿态的女人,嫌弃她们想方设法拿捏喜欢的男子。
我喜欢的,是书里那些聪明伶俐、落落大方的女主角们。
但在现实中,我却只能做那些我看不上眼的人。
和烟桐戳了我几回,我没理,他便改了姿态,扯着我的袖子柔柔弱弱地状可怜撒娇: 好好的,怎么真生气了?
尺寸差不多了,我再不识抬举,他怕是要真恼了。
我回过头,抿着嘴做出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小声抱怨: 谁让王爷一直嫌我笨呢?
那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和烟桐随手将有点碍事的羊拐扫到一边,自己凑过来贴着我,要不你也说我?他们背地里都喊我傻子,我准你当我面喊可以吗?
我莫名有点心酸。他是个高高在上的傻子,没有人敢对他不敬,这没有错。
但除了他的血亲之外,还有谁真心实意对他好?
甚至,就连最亲密的枕边人,都在每时每刻盘算着如何利用他。
只是我这时候心疼他又能怎么样?我会因为这点心疼就停下对他的算计吗?
显然不会。
非必要的时候不伤害他,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好的保护了。
和烟桐还在贴着我,像个四五岁的孩童一般哼哼唧唧的,用他自己的方式哄我开心。
我顺着他的拉扯,转过身斜睨着他: 我不叫,王爷往后也不准再说我了。
他看上去有点苦恼: 可是你明明就是怎么都学不会嘛。
说完,他又灵机一动,觉得自己有了个好主意: 要不这样,你平日里喜欢做什么,教我。我要是学不会,咱俩就算扯平了
和烟桐一副认真至极的模样,这时候我就不能再跟他对着干了。如果我说不行,他一定当场发火。
但是我平日里喜欢的,似乎没有什么他会喜欢的。
想了又想,我才说: 臣妾,平日里只是看看话本当消遣。
哦,这样……和烟桐有些犯难,下颌垫在我的肩上开始冥思苦想,我认字欸,看话本应该很轻松。
他应该没有意识到我俩现在这个姿势有点过于亲密,我甚至稍稍侧过脸就能亲到他。
这个距离,我跟许不渝都没有这么近过。
他还纠结于我只会看话本这件事中。
欸?和烟桐突然笑起来,你把从前看过的拿给我瞅瞅,我给你写新的怎么样?
啊?什么?
这句我没喊出来,因为一扭脸我亲上和烟桐了。
这一下的震撼明显比和烟桐说要给我写话本来得猛烈。
和烟桐摸摸脸颊又瞅瞅我,皱着眉质问我: 没事你亲我干嘛?
我不是故意的。
这句也没说出来。
他斤斤计较,凝眉瞪眼说要还回去。
关于亲亲的事情,我俩扯平了。
和烟桐洋洋得意的跟我炫耀: 想占我便宜,门都没有
我……算是占便宜吗?按照身份来说,应该算吧,毕竟也不是谁都能亲着王爷的。
和烟桐咦了一声,当着我的面摸自己裤裆: 你是不是偷偷做什么了?它怎么起来了?
我没做什么,亲一下就有反应说明你还算个正常男性。
这句还是没说出来。
和烟桐要摸我: 你的起来没?我瞅瞅。
万幸,他没摸着。
不是因为身体构造不同所以没摸着,是外头有人敲门说瑾王府来人了。
游湖的事情几天前瑾王府就专程下了帖子过来,今天是正日子,我们该动身了。
等和烟桐带着我到了船上的时候,船上已经聚了不少人。
瑾王爷我前阵子在宫里见过,还有许不渝和宋聆音。余下的人,大多都是有点印象但是对不上号的。
那些对不上号的人,有一大部分还是我出嫁前就已经见过的官家小姐。
出阁前,家世相当的女孩们总是会举办一些稀奇古怪的聚会。她们也经常邀请我,不过往常我都是凑数去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我不爱去,我娘就说都是官家小姐,走动走动是应该的。向来就听话的我,也就回回带着归晴一起,缩在人群里听她们玩闹。
她们从不在意我,谁让我爹是太常寺卿呢。
正三品的官职,听上去很威风,但实际没什么实权。若没有什么祭典仪式之类的事情,哪会有人想得到我爹?
加上那时候我爹和陈言伯伯走得并没有多近,陈伯伯也还没有进内阁,更加没有人把我看在眼里。
她们巴结的,都是一些手上掌权的官家小姐。
但是今天,她们一个个见了我,便都殷勤热络得不行,仿佛跟我是至亲姐妹。
可笑,我连她们叫什么都不清楚。
只因为我嫁了个最受宠的王爷,所以在这些人的眼中,我便是一个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王妃。
我便是一个,手上有着权力的人。
当然,其实我没什么权力,我甚至连说话做事都要揣摩着和烟桐的意思。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们认为我有。
我嫌烦,幸好和烟桐也嫌烦。
所以这群小姐们围上来说了没几句之后,我便找了个借口跟和烟桐上了船舱二楼。
这里就清静多了,大部分人是没有资格上来的。外面有侍卫守着,不叫她们打扰贵人。
贵人主要指的是瑾王和灵知以及瑀王和烟桐。
落了座之后,和烟桐扒着栏杆又往下看了看,气得鼓着脸冲我抱怨: 都怪你,我都没法钓鱼了。
我站在他身后,垂着眼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委屈一点。
和烟桐扭头瞧着我,想了想改口: 那、玩别的也行。
在主位上的和灵知很惊奇,打趣着: 真是奇了,也不知道是谁成婚之前信誓旦旦,说不稀罕什么劳什子王妃的。
瑾王说话的时候,一双眼毫不避讳的往我身上打量。按理来说算是失礼至极,但他却显得一副正大光明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甚至想给他道个歉,说自己不应该认为他看我这个行为很失礼。
和烟桐没察觉有哪里不对劲,兴冲冲蹿到了和灵知身边,和他挤着一张椅子坐下: 她跟别人说的王妃不一样嘛四哥你都不知道,她会陪我爬树最近我在教她扔羊拐,呃……还不太熟而已。
还真是多谢王爷给我面子,没有跟在王府一样,嫌我怎么都学不会。不过,就算你这么夸赞我,我也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
正经王妃是不会做这些的。
起码我没听说过。
和灵知一边听他夸我,一边笑着瞅我: 弟妹果然与众不同,父皇还真是没选错人。
他似乎话里有话,但是我没参透他什么意思。
瑾王也没有明示给我的意图,起身拉着和烟桐往窗边去: 今儿有灯会,等一阵天黑透了,湖面上可漂亮了。我可是特意给你和弟妹留了好位置。
也就是说,我跟和烟桐只能在这层楼上待着看风景了?
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看景。
和烟桐探着头往湖面上使劲看,很努力的在寻找湖面上有没有什么能够在天黑后变好看的东西。
我凑到边上佯装有兴趣,也跟着看了看。和烟桐很贴心,侧着身子挪了点地方给我,指着远处: 你看那边是不是花灯?
似乎是?太远了,臣妾看不清。我转回身,挨着和烟桐坐下,兴致缺缺,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呢,现在也看不出什么来。
和烟桐照旧趴在窗边,不过还是回过头望向瑾王爷: 四哥,咱们要不要先玩点什么?
是你想玩还是弟妹想玩?和灵知对他这个傻弟弟好极了,甚至亲自沏了杯茶递过去,尝尝,今年的新茶。
这样一来,和灵知便离我很近了。我心虚又胆怯,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觉得他一眼就能将我看穿。
我给自己壮胆,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和灵知是想拉拢姜家,至少现在他不会拿我怎么样。
和灵知没有再追问到底是谁有意找点乐子,转头吩咐了下人在楼下备上宴席,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我要跟着和烟桐一同下楼,但是却被和灵知找了个借口暂时把我留下,就连归晴都被支走跟着和烟桐下去了。
二楼只剩下我跟瑾王爷。
这个场景似乎似曾相识,前阵子我落水的时候,旁人也都退到了一边,身边只留下宋聆音一个人。
我甚至下意识看了看周边。
和灵知笑笑: 害怕?
我老老实实点头: 怕。
和灵知怔了一下,继而又追问: 怕什么?
您是神勇无双的王爷,妾身一介妇人,自然害怕。我是真的害怕,吓得似乎说话声音都变了。
是吗?和灵知声音有些迷惑,可我看你欺君的时候,胆子大得很呢。
我的心脏狂跳,面上的镇定已经几乎维持不住: 王爷说笑,妾身哪有胆子欺君?
真没有?
我笃定地摇头: 没有。
和灵知缓步上前,我的一双手藏在袖子中抖个不停。他幽幽的开口: 你大概不知道,本王自幼便有个青梅竹马。
我猛地抬头,听他说出宋聆音的名字。
这我就不明白了,满脸不解: 王爷向青梅竹马示好的方式很别致啊。我记得,宋姑娘会被杖责,还是王爷您帮的忙?
你若是实话实说,音音自然不会被冤枉。和灵知冷眼瞪着我,我若是没猜错,你同许不渝关系匪浅吧?
我自认平日里和许不渝的交往足够谨慎,怎么现在一个二个全都知道我和他有私情?
但是我不能认,更不能被他带着跑。
我做出匪夷所思的模样, 有些好笑地大方回望: 王爷这是什么话?您不能把这样的事凭空栽到妾身头上。
妾身虽然没有读过几年书,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我向边上挪了几步,避开和灵知,王爷当日的目的若是只有护住宋姑娘, 原本应该什么都不说才是。圣上分明已经信了我的说辞,您又何必跳出来?
和灵知不慌不忙, 向我解释: 当然,本王还想让音音看清许不渝的真面目。只是没想到,漏算了你。
又不对了。我心里怕得要死,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和烟桐,胆子才大了点,圣上下旨后, 您明明还有机会替宋姑娘辩解的。您默不作声,真的是因为无话可说了吗?还是您有别的考量?
他既然当时已经想揭穿许不渝, 那就是已经发现了许不渝当时打出的暗器。如果当下发声,定然会把真正的行凶之人揪出来。但是他却选择闭嘴, 只能证明,他还有别的打算。
和灵知沉默着, 半晌后笑出了声: 果然是能哄得了桐弟的人。
他脸色沉下来: 你既然看出来,我便不绕弯子。
当日保下你, 算是我给令尊的诚意。还望令尊大人好好考虑一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和灵知从我旁边走过, 在我耳边低声,令尊若是头脑清楚,那么你害音音的事,我便不追究了。
和灵知自顾推门离开,我瘫坐在椅子上冷汗直流。
不过更多的是有些感慨。宋聆音还真是命苦,有人嘴上说着有多珍惜她, 最后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她的位置排在后面。
紧接着我又开始头疼,不出意外的话, 我的对手又多了个和灵知。
不过,我姜家与瑾王日后究竟如何,那也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当下, 我要解决的事情,是如何在确保自己毫发无损的情况下,去撼动宋家。